慕尼黑老城区的石板路泛着雨后的冷光,林未央裹紧羊绒大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翡翠平安扣的裂纹。三小时前在柏林机场收到的匿名包裹里,一张泛黄照片刺痛了她的瞳孔——二十岁的顾星辰跨坐在哈雷摩托上,背景是烧焦的慕尼黑美术学院公寓楼,腕间蓝丝带被风扯成一道幽蓝的弧线。照片背面用德文潦草写着:“真相在发动机油缸里。”
她停在一栋巴洛克风格公寓楼前,生锈的消防梯上攀满枯萎的常春藤。七年前那个暴雨夜,顾星辰就是在这里骑着哈雷摩托冲破雨幕,用沾满丙烯颜料的手帕替她擦去泪水。如今楼体外墙仍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焦黑的窗框像一双双空洞的眼睛,凝视着过往每一寸光阴。
林未央推开虚掩的铁门,霉味混着松节油气息扑面而来。玄关处的穿衣镜裂成蛛网状,映出她锁骨处的朱砂痣——与照片里顾星辰心口刺青的坐标形成三角定位。她踩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每一步都惊起尘埃中沉睡的记忆。
顶楼画室的门锁早已锈蚀,林未央用发簪挑开铜栓。斜射的暮光中,那辆哈雷摩托静静立在蒙尘的画布间,油箱上的鸢尾花纹章泛着冷光。她蹲下身,指尖抚过发动机外壳的划痕——那是顾星辰当年为护住她,被坠落的横梁刮出的伤口。
油箱盖旋开的瞬间,汽油味裹着陈旧的血腥气涌出。林未央摸到内壁黏着的防水袋,泛黄的素描本扉页上,少年顾星辰的字迹力透纸背:“未央,若你找到这里,说明我已葬身火海。但请相信,我宁愿烧成灰烬,也不愿做困住你的卯眼。”
素描本突然从手中滑落,纸页纷飞间露出夹层的蓝丝带残片。林未央跪坐在满地画稿中,看见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墙角——那是顾星辰笔下的她,发间木兰簪斜坠,泪水晕开了宣纸上的墨痕。
阁楼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林未央抓起摩托钥匙藏进大衣暗袋,赤脚踏上通往天台的铁梯。锈蚀的阶梯在体重压迫下呻吟,她摸到扶手上的刻痕——2016.10.21,他们分手的日期,旁边刻着德文“Unendlichkeit(永恒)”,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裂痕,像一道未愈合的伤疤。
天台蓄满秋雨的积水倒映着暮色,林未央的瞳孔骤然收缩。烧焦的画架堆中,那幅覆盖油布的巨画完好无损——掀开的刹那,《东西德建筑遗产对照图》的工笔线条刺痛神经。父亲曾指着这幅画教导她:“榫卯的魂在留余,就像人与人的缘分。”而今画角处新增的朱砂批注赫然是顾星辰的字迹:“林氏的留余,是拿人命填的。”
冷风掀起油布边缘,露出夹层的混凝土样本检测报告。林未央的指尖抚过“CL-07”的编号,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哈雷发动机的轰鸣。
林未央扑到天台边缘时,那辆黑色哈雷正碾过积水冲向街角。骑手藏青风衣的下摆猎猎如旗,腕间蓝丝带在暮色中划出熟悉的弧度。她抓起画室里的登山绳绑在消防栓上,丝袜被铁锈勾破也浑然不觉。
追到巷口时,摩托车尾灯已消失在圣雅各布教堂的尖顶方向。林未央喘息着扶住湿漉漉的砖墙,忽然摸到墙缝里塞着的胶卷盒——这是顾星辰在慕尼黑常用的暗号。紫外灯扫过胶片边缘,显影的莫尔斯密码译作:“去查老宅地窖。”
手机在此刻震动,周慕云发来紧急邮件。点开的监控视频里,顾星辰被反绑在云筑集团的地下仓库,白衬衫浸透血迹。他对着镜头嘶吼:“别信他们!那场火是……”话音未落,苏棠的机械臂便砸碎了摄像机。
林未央攥紧胶卷盒,翡翠平安扣的裂纹刺入锁骨。暮色中的教堂钟声惊起群鸦,她转身冲回公寓楼——那里还藏着最后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