虏骑又兜了一圈,再次射满一轮箭。
果然停了。
左翼周军主力骑兵已经在重新整队。
算上整队时间,还有七八里地跑过来的时间。
满打满算留给他们的时间最多一个时辰。
他们还得留些时间给战马恢复下体能。
不然一会周军追击他们,自己的战马疲惫不堪跑不起来,到时候乐子就大了。
整队之时,胡语高亢,喊叫声接连不断。
显然也是带队的虏骑高层急眼了。
眼前不过两千多车夫,伙计,全部穿着平民衣服。
在箭雨下居然没崩。
车阵稳固,也没有乱。
更没有人跑出圈逃走。
他们突袭时,有意留下一个向南的大缺口,就是给这些平民逃生的渠道。
不叫他们绝望之下拼命抵抗。
结果这些车夫伙计居然没有一个跑的,连乱都没有乱。
多轮抛射平射过去,地面上都扎满了箭矢,密密麻麻如同灌木。
被射死,射伤的车夫伙计最少也过百人了,但对方的阵列就是不乱。
没有人喊叫奔逃,没有人在阵中乱窜发狂,也没有人冲出车阵逃窜。
这些其实是常见的事。
几千匹马和能骑射的披甲骑士,带给人的压力极为巨大,令人恐慌畏惧。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人会做出很多正常时匪夷所思的行为。
比如砍杀同伴,扰乱自家阵脚,硬冲出阵逃亡。
这等事,还真不少见。
脱甲逃窜,丢下兵器,这都是为了轻装。
哪怕身后有敌人追砍,反正比同伴跑的快就行。
人人均存此心,这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由来。
象前明时援锦之战,八总兵中大同总兵王朴先跑,然后是吴三桂跟着跑。
明军顿时崩了。
曹变蛟等西军冲皇太极本阵,差点得手,可惜功败垂成,壮烈阵亡。
还有好几万明军开始沿着海岸线逃窜。
清军轻骑追赶,戳刺,弓箭射背后,追了好几天时间。
沿着辽海海岸明军死了好几万人。
要么被杀死,要么是绝望之下,滔海淹死。
整个海面到处都是浮尸。
尸体顺着洋流,漂到天津等地,惨不忍睹。
一直到几十年后,当时的内地人到关外,还能见到辽海边的成堆白骨。
同样,聊斋里也提起过,广宁西平堡战场也一样,几十年后,仍有大量白骨,白天都能见到鬼火飘浮。
这就是败逃之后的下场。
但当压力过了阈值……
哪怕知道丢盔弃甲逃跑还不如抵抗,但人人均觉得是自己能逃出生死。
只有当刀矢加身时才后悔,但那时后悔也晚了。
眼前这股子车夫伙计,却表现出了与大周内镇兵完全不同的韧性和坚强。
这当然是令虏骑高层无比震惊,也无比愤怒。
要是和周军主力打的有来有回,那还说的过去。
但是一群大周的百姓居然也能扛住。
这叫虏骑高层无法接受。
可以看到,数十人在队伍中用鞑子语怒吼着,简直是出离愤怒。
时间又紧迫。
很快,近三千虏骑结阵了。
锋矢阵。
摆这个阵,明显就是要一锤子买卖,一下子把车阵给砸烂。
正常来说,要不是有决死的决心和意志,殊死一搏,锋矢阵不会用。
是要死人的,越靠前,死的越快。
明末时,四川白杆兵的阵法也是类似。
人人均手持精制的长枪,一般是马家的人,最少也得是个军官站在第一位置。
身后是二人,三人,五人,七人,九人,十一人。
一个个小型三角阵融合成一个大三角阵。
加上全员长枪。
这种锐阵,拼的是一股气。
白杆兵就是这样,父死子继,兄终弟袭。
一个土司部落的,头人们在前带头拼命,谁敢不跟着?
正因如此,凭特殊的长枪加锐阵,白杆兵打出了极为出色的战果。
浑河血战,白杆兵和戚家军摆的车阵配合,八旗兵轮攻怎么也攻不下。
还是投降的辽镇北兵推来火炮,轰开了戚家军的车阵,最终才解决了这两支强悍无比的明军。
就算如此,剩下的白杆兵也被明朝中枢倚为长城。
很长时间内,白杆兵都不出战,被放在山海关镇关。
那是广宁之战以后的事,当时辽东全失,只剩下一道山海关。
没有白杆兵放在上头,天启帝怕是觉都睡不着。
不过当时后金国力弱的一塌糊涂,老奴根本不懂治国,就是个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