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御史台。
早朝之后,聂景琛回东宫用过午膳,便思索着四处走走,不觉间竟到了御史台门口停下,便有了顺道巡查御史台的打算。看守的士卒见太子殿下前来,行过礼后便欲上前相迎,但聂景琛只是稍作手势,示意众人噤声。
聂景琛走进御史台,穿过侧廊,隐约听见两个人断断续续的闲谈。他循声而去,竟是先瞧见了聂景迟的背影。他又将目光微微一抬,便注意到正笑着饮茶的梁佑之。
“这位不是梁侍御么?怎么同鲁王殿下在此交谈?”
“太子殿下原是不知么?佑之同鲁王殿下,是许多年的朋友了,据说,二人是在鲁王殿下十七岁初到兖州之时就相识了,二人可是一见如故呢。”有好奇过来偷瞧的年轻小官员在他身后应道,但很快便又随着聂景琛回转过身来的目光而正色起来,“太子殿下,臣……”
“无碍,你且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那小官员向他又行了一礼便走了开去,却在不出五步时,又悄悄回过头看了聂景琛一眼。
聂景琛默默然将身形隐在廊柱之后又看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
等到聂景琛转身离去,梁佑之从余光中瞧见一抹衣袂飘飞,他抬起头往长廊的方向望去,却是空无一人。
在同梁佑之聊过后,聂景迟便开始前去聂擎渊寝宫,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先是一周一次,后来是三天一次,再后来便变成几乎每日午后都要前去聂擎渊寝宫坐坐,不觉间已是一月有余。宫人们觉得奇怪,便开始悄悄议论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众人对聂擎渊“太子易位”的猜测。
皇宫并非一座密不透风的城墙,不多时,聂景琛便从程原口中听到了这桩事。
“哦?太子易位?”聂景琛神情悠然地端着茶盏斜欹在座上,但握着茶盏的手指力道却不自觉大了几分,“此事并非父皇亲口说出,他们倒开始先传了?”
程原有些担忧:“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事大臣们早晚都会知晓。”
“是该做些什么了。”聂景琛将茶盏放上桌案,往日轻置于桌上的茶盏今日却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星星点点的茶水落上桌面,洇出几团水痕。
“那兖州太守梁常烨,前些日子我差人去查,竟发现他在儿子当值侍御史之后不久,便仗着灯下黑开始私加税款、偷敛钱财,实在叫人震惊。”
“这……这位不是梁侍御的父亲么?”
聂景琛笑着点点头:“我这一着棋,便是要下在梁常烨这一处的。梁佑之梁侍御既担监察之责,这些日子却并未发现其父的所作所为,究竟是真的不知,还有有意隐瞒,实在叫人不敢细想。”
“梁家自前朝大琼时便已发迹,到我如今大雍,依然在宫中朝臣里占有一席之地。梁家当朝翘楚,年长者有骠骑将军梁衍,中年者有兖州太守梁常烨,年轻者便是梁佑之梁侍御。梁将军同沈副相交好多年,梁常烨父子又因封属地而与鲁王有所关联,这三位,可都是鲁王身后的人哪。”
“程原,你且代我之笔书信一封送到梁太守那里。我手握他的把柄,若是将他偷敛税款一事公诸于众,莫说他自身难保太守之位,他儿子的名声和官职、梁将军的名声,乃至整个梁家百年来清廉正气的名声,可就都要栽在他手里了。”
聂景琛笑意渐深,微眯了眯眼:“他是个聪明人,我想,梁太守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只需动他梁常烨一个,便可以同时牵制梁佑之和梁衍。沈副相已薨,其子沈瑀又早已随嫣儿回了扬州老家安顿,朝堂之上唯一能帮到鲁王的,实则只有梁将军一人。只需禁锢他的行事,鲁王在朝堂之上,便难以向上攀爬了。”
程原听得愕然:“实在是一步大棋……殿下真是好功夫。”
……
聂景琛一边暗自在心底里做着自己的谋划,一边端坐于东宫之中闭目小憩,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不觉已到亥时,聂景琛听见一阵极稳极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座上缓缓睁开眼,看向面前来人,嘴角微勾。
“若是阿娇不来,我都要疑心是不是那张笺子被三弟瞧见了。”
沈余娇在他对面落座,聂景琛瞧着她,语气里有些不悦:“阿娇对我,未免太抗拒了些。”
她微微偏头盯了他片刻,而后忽地前倾身子贴向他,温柔的带着梅花熏香的气息在她靠近的那刻涌入他的鼻腔。
沈余娇莞尔:“那这样,太子殿下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