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马里科夫叔叔因为肺病死了。”
阿拉马特用手指背擦拭着眼角说道,“临死前,他说他很遗憾没能把我的爸爸和他的阿廖沙带出来,他希望等车臣的战争彻底结束之后,我能把他和他们重新安葬在一起。”
“所以你回来了?”卫燃轻声问道。
“是啊”
阿拉马特惨淡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丝的懊悔,“2009年的夏天,第二次车臣战争彻底结束不久,我和我的丈夫就带着我们的女儿回来了。
我们趁着当时一切都还不完善,让我丈夫冒用阿廖沙的身份,花了很大一大笔积蓄买下了当初学校的教学楼所在的那块土地,然后又借着盖房子的机会,挖开了那里的地下室。”
“你们找到了他们?”
“找到了”
阿拉马特说这话的时候,豆大的眼泪却已经不受控制的流淌下来,“但那些废墟里有很多爆炸物,我的丈夫就是被那些爆炸物炸死的,我的腿也是那时候被炸伤的。”
卫燃张了张嘴,最终默默的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纸巾盒子,递给了站在落地窗边泪流不止的阿拉马特。
“谢谢”
阿拉马特抽出几张纸巾试图擦干汹涌不止的眼泪,但这个安静的大房间里,却渐渐的被哀伤的痛哭弥漫。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却并没有说些什么,仅仅只是轻轻拉开房门走出去,在帮忙带上房门之后,迈步走到外面的会客厅重新坐了下来,耐心的等待着房间里的那个可怜的女人平复自己的心绪。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眼眶通红的阿拉马特打开了房门,朝着卫燃招了招手。
等后者再次走进这个房间,她却已经给自己包上了遮挡面容的轻薄纱巾。
“还要继续吗?”阿拉马特坐回办公桌后面的位子,嘶哑着嗓子问道。
“抱歉,请继续吧”卫燃硬着心肠说道。
“我们挖出了阿廖沙和我的爸爸的尸体,把他们和马里科夫叔叔的尸体,还有...还有我丈夫的尸体,把他们全部安葬在了城外。但其他那些尸体,我并没有挖出来,那里面爆炸物太多了。”
“这么说他们还埋在里面?”卫燃惊讶的问道,“这么说那座房子的地下室...”
“如果他们当年没被那些外国佣兵挖走的话,肯定还在里面。”
阿拉马特做了几个深呼吸,“我只是在那旁边修建了一个和记忆里差不多的双层地下室,然后一边收养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一边利用那个地下室偷偷做些高度酒的生意赚钱。
不过,包括那个院子在内的生意,很久之前就被其他人抢走了。现在我只想守着这间商店,将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养育长大就满足了。”
“被抢走了?”卫燃挑了挑眉毛。
“烈酒生意在车臣的利润很高”
阿拉马特略显无奈的说道,“生意和楼下的那些孩子,我只能选择保护一个。”
“阿拉马特女士”卫燃格外正式的站起身,“我们想挖出仍旧埋在那里面的人。”
“那栋房子已经被抢走了”阿拉马特再次提醒道。
“对”
卫燃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我需要您告诉我真正的教学楼遗址的位置,以及那座房子现在真正的主人,我要和他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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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的奥摩朋友去谈吗?”
阿拉马特说完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除非你能保证我和我的孩子们的安全,否则我没办法...”
“当然能保证”卫燃下意识的说道。
“这种保证,我在20多年前就听那些俄罗斯士兵说过。
”
阿拉马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道,““那座房子是在大概10年前,被北郊市场的水果商人别萨罗夫抢走的,现在它在谁的手里我就不清楚了。”
“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卫燃笑着站起身,“教学楼的遗址...”
“地下室二层东侧的墙壁后面就是,或者从院子里的那片草坪直接往下挖也可以。”
阿拉马特稍作犹豫之后提醒道,“总之你要小心点,那里面有非常多的爆炸物。”
“我会请专业的人来清理的”
卫燃顿了顿,格外客气的问道,“阿拉马特女士,有什么是我能帮您做的吗?”
阿拉马特叹了口气,“如果那里面还有尸体,就好好安葬他们吧,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
“我会仔细找一找的,那么,再见,阿拉马特女士。”
“再见”
阿拉马特略显疲惫的回应了一声,目送着卫燃离开房间,又凑到落地窗边目送着他离开了商店。
就在走出商业街的同时,卫燃眯缝着眼睛,抬头看着天上刺目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只觉得原本冰凉的内心也跟着一起渐渐回暖。
眼前这个崭新的格罗兹尼整洁漂亮,目光所及的各种建筑街景和周围那些生活条件远比俄罗斯“内地”要明显高出一个档次的车臣人,靠的却是那位大帝每年几千亿卢布的输血。
现如今,这座城市已经看不到半点和那两场血腥战争的直接联系,目光所及之处最多的,除了纳赫乔人标志性的黑胡子,便是大街小巷各处都能看到的大帝和小卡的宣传头像。
或许这就是用战争创造的和平吧...
卫燃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用力搓了搓脸收拾了心情,摸出手机再一次拨通了卡尔普的电话。
“怎么了?”电话另一头的卡尔普问道。
“还是那座院子,我打算挖开那里。”卫燃顿了顿,“但是地下应该有不少的爆炸物。”
“等下会有人联系你”卡尔普干脆的说道。
“卡尔普先生”
卫燃顿了顿,索性彻底挑明了这件事,“如果你时间方便的话,请过来吧...带着...带着达丽娅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