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昏黄的灯光照亮的救援浮标内部,金属羽毛笔在淡黄色的纸页上绘制出了一副俯视的黑白画面。
在这副画面里,一个并不算大的木头箱子上摆着一台人民收音机和一把德军的P38手枪,以及一把英军的韦伯利转轮手枪,旁边的部分还散落着些扑克牌,箱子周围更是有几个空酒瓶子。
可这幅画面里也仅此而已了,没有人,更没有其他的东西,倒是在画面周围的边缘,似乎刻意的模糊了什么。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舱口,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张照片就是从舱口那里往下拍摄的。
等他将视线重新转回来的时候,那支金属羽毛笔已经写下了一行行的文字:
第一幕
这三个字一出来,卫燃便心头一颤,上次出现“第一幕”这仨字儿的时候还是在潮藓战场呢。现如今又跳出来,难免不让他提高了警惕。
他警惕是他的事情,那支金属羽毛笔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继续刷刷刷的写出了后面的要求:
角色身份,轰炸机右舷机枪手维克多
回归任务:协助完成空袭伦敦,拍摄至少一张机舱外照片。
空袭伦敦?!
卫燃都没反应过来,更不等他做好心理和生理上的准备,眼前的一切已经被白光覆盖,可他在这刺目的白光里,看到的却只有恶趣味般出现的随身酒壶和罗伯特相机包。
不等白光消散,他也听到了隆隆的噪音,以及从屁股底下、后背,乃至手里传来的持续性震颤。
不会开场就在飞机上吧?卫燃心头一沉,却是根本不敢轻易活动手脚。
好不容易在反复眨眼中恢复了视野,可都没等他看清周围的动静,却已经感受到身体姿态似乎发生了倾斜,随后便被安全带死死的拽住。
快速看了眼周围,他最先看到的,却是眼前漏风且边缘处带有一排弹孔补丁的舷窗,当然,还有从这舷窗捅出去的那支MG17航空机枪。
而在舷窗外面,隐约能看到点点星光的天空边缘,还有一条不知道是晚霞还是朝阳的红线。
再看看自己的身侧还有另一个和自己错身负责左舷机枪的机枪手,只不过,此时他正忙着点燃叼在嘴里的香烟呢。
最后看看自己的行头,卫燃暗暗松了口气。
万幸,身上除了厚实保暖的飞行服飞行靴,背上还有个或许有机会救命的降落伞包。
这还不算,就连头上,除了带有通讯功能的飞行盔帽之外,还扣着一顶身旁那位机枪手没有的钢盔。
在他们二人的脚下,机腹炮位的“坑儿”里,还趴着第三个机枪手,他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并且给点燃的烟头套上了一枚粗大的子弹壳。
“新来的,要不要来一支?”
身旁那个机枪手一边用德语大声问着,同时也已经将烟盒、打火机连同一枚子弹壳一并递给了卫燃。
“谢谢”
卫燃客气的道了声谢,接过之后点上一颗香烟,随后熟练的套上了子弹壳。
这子弹壳的作用可不止充当烟灰缸,而且还算是个可以避免机舱起火的“消防措施”。
“上一个负责那挺机枪的运气不太好”
趴在两人中间的那名机腹炮手翻了个身,在喷云吐雾中大喊道,“他被英国佬的机炮打掉了半个脑袋,当时他的血和脑浆全都流到我的屁股上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我的老二都已经被染红了。”
“他只是运气不好!”
给卫燃分烟的机枪手在隆隆的噪音中大喊着说道,“不,应该说这架飞机的右舷机枪手运气都不算好!”
“谢谢你的香烟和提醒!”卫燃大喊着回应道,“我是维克多,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等你活着从伦敦送货回来,我们再做自我介绍吧!”
身旁那名机枪手大喊着说道,“我已经在这个位置自我介绍四次了!我都怀疑我的自我介绍是不是带有诅咒!”
“那就等回来吧!”
卫燃可并没有被对方不怀好意的玩笑吓到,只是三两口抽完了那支香烟,随后将烟屁股全都塞进弹壳,又通过舷窗上往里灌风的缝隙将其捅了出去。
只是从一些细节上,他就已经判断出来,这是一架HE111P型轰炸机。在空袭伦敦的这个年月还不算落后,但也绝对算不上多么先进——尤其在遇到英国人的喷火和飓风战斗机的时候。
在这样的隐忧中,这架飞机在震颤和刺耳的噪音中飞上了天空,卫燃也从窗外的天色判断出来,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毫无疑问,夜间轰炸无疑要比白天安全的多。
看着舷窗外的夜空里渐渐密集起来的轰炸机编队,又看了眼脚下趴着的那位机枪手,以及旁边那个凑到舷窗边往外看的机枪手。
见他们都没注意到自己,卫燃立刻侧着身子取出了罗伯特相机包,将手伸进去一番摸索之后,先找到相机卸下上面装着的镜头,随后又找到了那枚广角镜头略显费力的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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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取出相机看了眼,确定这里面装了胶卷,他这才收了相机包,给相机上好了发条之后,先将其挂在脖子上,随后将镜头贴在舷窗上,拍下了外面的轰炸机群。
将这台小小的相机揣进了怀里,卫燃取出酒壶灌了老大一口杜松子酒,随后扣上了多少能帮忙抵御高空寒冷的氧气面罩和风镜,并且戴上了别在腰带上的防寒手套。
在略显漫长的焦灼等待中,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卫燃也透过舷窗,隐约看到了地表的英吉利海峡。
“做好准备!”
几乎就在卫燃看到下方的海峡时,耳机里也传来了一个极具辨识性的沙哑嗓音。
这声音算不上难听,但语气里不加掩饰的高高在上和傲慢轻蔑,却让人听着觉得格外欠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