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白杆兵扶起奄奄一息的彭勇,扶他坐在街边。
彭勇望着爆发的辽民,呵呵笑着,江流儿捧着自己珍藏的鱼干,站在彭勇面前,比划着让他吃。
白杆兵举起手去接鱼干,刚刚抬起又缓缓垂下。
彭勇死前还望着江流儿笑。
秦建勋擦掉眼泪,上前给这个最骁勇的手下盖上自己的鸳鸯袄,转身望向陷入复仇狂热的辽民,留下几人收敛队友尸体,快步往北门跑去。
上千人的大潮涌到了瓮城城下,屠城的叶赫人从四门逃走,一些没逃走的人被辽民堵住直接打死。
秦建勋对着黑压压的辽民,大声喊:
“杀鞑子!杀鞑子!”
狂热的辽民跟着秦建勋大喊。
秦建勋捡起一把崩坏的雁翎刀,领着无数辽民,冲出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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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台吉走过尸体遍地的浮桥,右眼隐隐作疼。
他随父汗四处征战,这些年来和辽镇打过很多交道。
毛文龙手下这群辽镇士兵表现出来的战力大大超过他的预料。
毛文龙率领最后十多个辽兵被蜂拥上前的巴牙喇淹没。
黄台吉踩着辽兵的尸体,走下浮桥,抬头望向北岸惨烈的战场。
他的右眼又开始剧烈痛疼起来。
他率领的这三千多正白旗精锐,现在活着的只剩两千人,三去其一。
出乎黄台吉预料,浮桥南岸竟然没有任何明军守军。
代善率领两红旗残部迎接姗姗来迟的八贝勒。
黄台吉见代善一脸愁容,又看地上倒下的大片正蓝旗甲兵尸体,大致也猜到南岸发生了什么。
“杜度投降刘招孙了,莽古尔泰战死了,一个尼堪炮手干的,正蓝旗伤亡殆尽,两黄旗崩溃,镶白旗伤亡过半,两红旗就剩眼前这些人了。”
黄台吉一脸震惊,他没想到刘招孙竟然能给八旗造成这样严重的伤亡。
“那是什么?”
黄台吉指着从北门涌出来的大批辽民,代善摇摇头。
“大汗下令屠城,把这些尼堪都逼反了。我派巴牙剌先挡住他们,不过估计挡不了多久。”
“屠城?”
黄太吉一脸疑惑,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辽沈以后就是大金的根基,汉人尼堪也是大金的百姓,为什么要屠城?大汗疯了不成?”
“是佟养性和丁碧两个狗奴才怂恿的,还有一个宁古塔来的师婆,我估计他们是一伙的,天天蛊惑大汗,大汗从莽古尔泰死后,就开始·····”
代善朝四周看了一眼,戈士哈退后几步。
“开始变疯了。”
“他昨日杀了一个贴身戈士哈,今日又杀了镶白旗、正红旗两个戈士哈,还派戈士哈杀杜度,若不是咱们乱了方寸,刘招孙如何能活到现在!”
黄台吉听到刘招孙三个字,眉间微微抖动。
“他现在有多少人马?”
代善想了一会儿道:
“三千人不到,开原兵和浙兵合营了,他们士气旺盛,所向披靡,正蓝旗和镶白旗幸存的勇士们都不敢打了。”
黄台吉望着正朝这边溃败的两黄旗甲兵,眉头皱紧。
“那就剩下咱们两红旗和正白旗了。”
代善正要回话,黄太吉被一阵战鼓声吸引,抬头四处张望,最后朝土坡望去。
曹忠清张开步弓,朝金鼓下的金虞姬瞄准。
“刘招孙军中还有女子?”
“主子,这是他的小妾,是个朝鲜美姬!据说刘招孙很宠幸这女子。”
小主,
曹忠清刚才没能杀死金虞姬,心中颇为恼怒,眼下是个好机会。
“奴才这就把这女子杀了,给刘招孙一个教训!”
曹忠清边说便将重弓拉满,紧绷的弓弦发出吱呀响声,这个距离,他有把握一箭射死这女子。
“等下!”
曹忠清愣愣望着黄台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留下此人,凡事留一线。”
黄台吉使了个眼色,曹忠清退后两步,望向还在击鼓的金虞姬,悻悻离开。
黄台吉凑近代善,淡淡道:
“大汗疯了,你我不能疯。”
“大汗杀了你的戈士哈,是不是还想杀你?”
代善想了一会儿,想起大汗的行事风格,觉得不是没这个可能。
两人相视一笑。
“让两黄旗多抗一会儿,等刘招孙把效忠大汗的几个牛录额真都杀光,你我就安全了。”
代善心领神会。
眼下其他贝勒或是战死被俘,或是太过年轻,真正能掌权的,也就他们兄弟两个。
代善对黄台吉一直很支持。
大金需要有新的大汗。
开原兵的战鼓声忽然停止,黄台吉望着土坡上那个倒下的红袍女子,自言自语道:
“这刘招孙到底是何人,能让一个女人如此给他卖命!”
“派人去见刘招孙,和他谈谈。”
代善惊讶望向黄台吉。
“谈谈?八贝勒是说要和刘招孙议和?”
黄太吉点点头。
北门涌出数千辽民,正在战场上捡拾长枪重刀,虎视眈眈望向这边,黄太吉见这些人狂热的表情,叹口气道:
“继续打下去,或许能赢,不过两黄旗和两红旗肯定要拼光,我刚才听一个快要死的辽兵说,辽镇人马正在路上,等着抄咱们后路。”
代善颇有些不甘:
“大金十二万大军,打了三四天,竟灭不了两万尼堪,这次死这么多人,一无所获!唉!”
黄台吉看他一眼,淡淡道:
“刘招孙愿意和谈还好,否则……”
代善知道刘招孙性格,也见识过开原战兵战力。
“否则大金连两万人都没有了,勇士们不是来和尼堪换命的。”
“我从北岸过来,短短几里路,遇到两波汉人尼堪拼死抵抗,毛文龙麾下的辽镇,一个个被巴牙剌杀死,却和我们拼到最后一人。眼下沈阳几万汉民杀心已起,叶赫人快被他们杀光了,你想和他们拼命吗?”
代善不说话。
两黄旗溃兵疯狂朝北门逃来,代善道:
“派人去接应一下两黄旗,顺带问刘招孙,看他想要什么?就怕他真要和咱大金同归于尽。”
黄太吉指了指远处土坡,喟然长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