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光绵延千里,绽放于天际,沉淀累累尸骨,在其尽头,身着天青色衣袍的海洋皇帝缓缓跪地,双手无力地耷拉着,身旁散落下零零散散地玉瓶碎片,这些碎片最后一次浮泛光亮,悲叹般的,再没了声息。
无论是玉瓶,还是那位渊海帝王。
…………
无声,皆寂。
黄昏如妖花,灭世千里。
而始作俑者,甚至未曾动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诸灵死去。
白色神国轰鸣,云端上方盘坐的白象们大惊失色,根本没有了再继续念诵梵音维系神国的想法。
小主,
燃烧的黄昏仍然在天边滚动,将白象们苍白的头颅映照如血。
那只隐没在天际间的大手猛地合拢,将白象群收于掌心。
神国消失,梵音不再。
这位被尊称为净化万物的白色国主甚至不准备再战,她要逃离。
现世怎么可能会存在这种生灵?怎么会?怎么会!这种存在……
久违的恐惧蔓延上来,几乎将这位白色国主给吞没。那是深藏心底,就算死去都不再愿意回想起的画面。
可面对燃烧的黄昏下,两道并不相同的画面竟然重合了。
在几年前,象征神圣的白色象群不再拘泥于原本的土地,他们渴望更遥远更神圣的地界。于是,象群们向更深邃的西域前行,跋涉,沿途将诸灵化作她的子民。
再然后,那个东西出现了。
国主死死地盯着月色海洋中心的人影。
就像如今的画面一样,仅仅是一念之间,造就天象变化,巍然不动于诸世诸敌之中,俯瞰人间万物。
“坠灰片如瓜籽,纷纷不绝,逾时而止,日将沉,作红黄色。”
那生灵行走,翎羽缝隙间洒下砂石,于是就此形成天上的沙河。那里的人们便如此称呼那生灵出行的画面,他们将其奉为“佛之在世行”,而同时,那生灵还有一个名号——悲声大王。
她在那头生灵的羽翼下取得了真经,习得佛法。
得以再现神国。
那生灵没有杀她,因为没有必要,万物在其眼中皆为尘粒,而为尘粒,则为其子民。
喀哧喀哧……
诡异的破碎声响再次惊现。
国主惊醒,但过往的恐惧仍然环绕周身,那生灵于她而言是老师么?不,是怪物!可剧烈地疼痛将阴影中断,国主瞪大眼睛,不可违逆的巨大力量压塌背脊。
云端上方,一条臂膀砸下,扼住了隐匿云端的、那头巨大白象的头颅,将其拖拽至大地!
“轰——!”沉闷的巨响,苍白巨大的身躯在地面砸下一个深坑。这生灵实在太过庞大,如彗星坠地。
白象国主落至地面,她的子民也因此从掌心坠落而出,他们挣扎在月色海洋中,转瞬间被鱼龙们吞食。
这是象群的终末曲。
而白象国主没有了惊恐,这头惊人庞大的巨象被太行八陉按在大地,她在静候死亡的到来。
“我是你的故人么?”李熄安问。
他在这头白象的目光中看到了熟悉,对方似乎很熟悉他。并非借以信息的了解,而是真真正正地熟悉。
“像!”
“太像了!”
“哈哈哈哈!”白象发出笑声,她在惊叹。
眼前的生灵在她的视线中逐渐与那阴影重合,巨大的瞳目在淌下血泪。
“是你么?”她悲怆地大喊。
恍惚之中,她仿佛再次看见了那一尾华丽的金裙。
那个生灵在过去,也是这样安静地站在她面前,而她,同样是以这样几乎死去的形式面见。
“是你么?”
“我还是遇见了你啊!你的确是怪物!就连这都可以预见。”白象国主的目光失去了清明。
她仍在大吼,像是质问,又像蕴含恐惧的愤怒。
李熄安凝视着陷入疯狂的白象,这头妖皇竟然在这短短的几息间被心魔吞噬了理智。
她不断地质问,不断地嘶吼,同时,她在不断地重复一个名字。
“诗巫灼!”
“诗巫灼!”
“诗巫灼诗巫灼诗巫灼……”
诸灵从鉴月川中起身,遥遥望着这头盖世妖王疯狂的末路。还有被归于神国中的黎部子民苏醒,愕然地环顾四周。那些化作白象头颅身披黎部大巫衣袍的就是他们本身。鉴月川中游荡的灵加快了他们的苏醒,让其变得清明。
原本被大手捧在中心的神龛也碎裂,黑色大蛇睁眼。她警惕四周,在见到鱼龙群后恍然。
“你说过我会怎样?无法铸就神国?可我铸就了,你还说我会怎样?狼狈的死去?可我活的好好的!哈哈哈哈,我可是国主!国主!你说我修行佛法根本不过关,没有心之一道,终无法成为觉者,贪婪渴望尘世,是啊!那又如何?贪恋才是生灵之本愿!”
惨烈的嘶吼声从这头庞然大物的喉咙间咆哮出来,天地四方都在跟着轰鸣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