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掌声响起,席林斯指挥登场,并主动与范宁再度握手,这时有相当多听众觉得有点疑惑。
什么情况这是?这《c小调合唱幻想曲》的入场,怎么搞出一副演钢协的阵仗来了?
带合唱的管弦乐作品,假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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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的乐迷往交响乐团后方扫了一眼,那里是提前就位的合唱团少年少女们,他们身穿整齐的黑礼服与白晚裙,正昂首挺胸坐在管风琴预留位下方的合唱席上。
最后站起的肯定是他们,钢琴呢?钢琴怎么进场?一起?还是在中间某处?
听众和乐评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今晚换了角色的天才音乐家。
范宁落座,试踩踏板,调整座椅位置,整理自己的燕尾服。
眼前是灵动优雅的“波埃修斯”商标,以及温润细腻的黑白琴键,这让范宁的思绪飘回了几年前的那个毕业季前夕的12月22日晚,又飘得更远更远,抵达了那个1808年同月同日的欧洲冬夜。
维也纳剧院,出席那晚音乐盛宴的市民该是多么幸福。
可以说此生无憾吧。
贝多芬带给他们的节目是如此地多,又是如此伟大:《c小调第五交响曲》“命运”,《f大调第六交响曲》“田园”接连首演,还有贝多芬亲自操刀钢琴的《g大调第四钢琴协奏曲》以及《c大调弥撒》(op.86)等声乐作品。
然而贝多芬认为还不够尽兴,看呐,既然已经有了指挥、有了乐队、有了歌唱家和合唱团,自己又正好坐在钢琴前面,为什么不把所有元素融合于一部全新的作品中去呢?
自己本就在苦苦构思未来那部交响曲的合唱写法,不如,做一个先行尝试吧。
由于是演出前夕的随性之举,这部《c小调合唱幻想曲》准备得过分匆忙。
以至于连开头都没写。
在演奏时贝多芬以即兴方式代替,感受到崇高伟力的听众对其报以极大喝彩,而这段体现“掌炬者”无上灵感之光的钢琴华彩引子,也就随之定格在了后世的谱面中。
于是今日,那些乐迷们惊讶发现——
台上的席林斯大师微笑负手而立,似乎没有要起拍的意思。
乐手们也未举起乐器做准备态势。
这就让听众们越发深感疑惑不解了。
“冬!冬!冬!”
范宁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悲戚而深沉,双手齐齐落键。
从左手的低音八度c开始,灰暗而沉重的c小调柱式和弦被弹响,一如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开头。
从两个c小三和弦,到f小三和弦,再到降e大调的属七和弦…
它们以相同的音型模彷了四句,艰难爬升又下落,再爬升,再下落。
沉抑,寒凉,痛苦。
指挥肃立,全场寂静,乐队与合唱团均无声息。
唯一被奏响的就只有范宁指尖下的钢琴。
…钢琴独奏?
“这…究竟是怎样的呈现方式?”
很多听众都猜错了。
但极富戏剧化的音响,已将他们的心紧紧揪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