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扬起泪光涟涟的脸蛋儿,低声道:“我已打算去水月庵做了姑子去。”
贾珩:“……”
贾珩怔了下,说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又闹出家了?”
合着他以往的暖心种种都没有焐热这颗冰冷的心?
“反正也没有人要我了,要撵我走,还不如出家当了姑子去,一了百了。”惜春玉颜哀戚,贝齿咬着粉唇,垂下螓首来,断断续续道。
她从生下来就没有人管着,原本以为有了他……现在也没人管着了。
贾珩见着似作赌气之言的少女,默然片刻,伸出手搂过那娇小的削肩在怀里,心头有些哭笑不得,低声道:“谁说不要你了,你就是在园子里住一辈子,也没人撵你的。”
难道是惜春逐渐到了青春期,开始叛逆了起来?或者是从小缺爱,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惜春被少年搂在怀里,娇躯剧颤了下,僵硬片刻旋即柔软了下,一时忘了流眼泪,不知为何芳心砰砰跳个不停,清丽如雪的脸蛋儿缓缓浮起两朵红晕,因为脸蛋儿就不大,明媚动人。
贾珩道:“不想许人就不许人,等惜春妹妹再过几年也不急的,那时候想要许人了,我再给妹妹说门好亲事。”
惜春颤声道:“二姐姐、三姐姐她们都没有,我也不许人。”
“那看四妹妹以后的想法吧。”贾珩轻声安慰着,旋即,扶着少女的肩头,捧过少女的脸蛋儿,轻轻揩拭着泪珠,温声道:“这怎么还哭的泪眼汪汪的。”
惜春被那少年注视的芳心大羞,下意识微微垂上眼睫,抿了抿粉唇。
贾珩只是拿过手帕,轻轻擦拭了眼泪,看向脸蛋儿娇小酡红的少女,说道:“好了,不许哭了,以后就在园子里住着,咱们还要去江南四处玩呢,府中谁人不知道,这么多妹妹中,我最疼四妹妹了。”
“嗯。”惜春眸光低垂,轻轻应了一声。
另一边儿,入画与彩屏早已躲在了屏风后,看向那搂着自家姑娘关心着的少年,心头有些羞喜交加。
贾珩搂过惜春,道:“惜春妹妹,以后不用胡思乱想的。”
惜春将螓首依偎在少年的怀里,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安宁涌上心头,脸颊不知为何有些羞红,柔声道:“珩哥哥,府中最近是有一些闲言碎语,编排着府里的姑娘的。”
贾珩道:“嗯,我猜就是这么一回事儿,等回头让你凤嫂子整治整治,你也别那么敏感了。”
惜春轻轻“嗯”了一声,紧紧攥着被少年握着的手。
贾珩宽慰了一会儿,说道:“天色不早了,惜春妹妹,我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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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惜春轻轻松开贾珩的手,眸中依依不舍,说道:“珩大哥慢走。”
哄了惜春歇息,贾珩也没有多留,返回大观园的栖迟院。
一夜再无话。
……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经过贾珩数十天持续不间断的休整,终于到了启程之时。
这一天,风和日丽,渺渺天穹之上万里无云,经雨之后的河岸杨柳,郁郁青青,翠玉含烟。
盛夏晨风吹动着河岸两侧锦衣府卫以及五城兵马司兵丁擎起的一面面黑红色缎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贾珩将诸事收拾停当,董迁以及锦衣府准备好了相关的舟船,停泊在京城渡口。
此刻,京城渡口,楼船在锦衣府卫的护送下停泊在河面上,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船只,多达二十余艘,船只上还列装了一些红衣大炮。
因为贾珩此行是为了筹建海师,打击海寇,以剿代练,所以红夷大炮自是要带走的。
因为近些时日,关中以及北方之地大雨,河道之中水量丰沛,楼船行舟其上,倒不显拥塞凝滞。
此刻高有三层,长有十余丈的楼船上,钗黛、三春、妙岫、纹绮、云琴等姑娘在一艘悬挂着旗帜的旗船上,除此之外还有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陈潇,以及…宋妍。
宋妍在咸宁公主的撺掇下,准备前往江南,与身在杭州府的宋父汇合。
这是宋妍头一次返回江南老家,此刻扶着一角竹帘,眺向渡口上的送行队伍,一时间心潮起伏。
而魏王陈然与梁王陈炜同样在扈从的相陪下,来到船只之上与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道别。
“五姐,我求了母后,也说去江南转转,她就是不许。”梁王陈炜一身黑红蟒服,面上见着一些不舍。
咸宁公主秀眉蹙了蹙,清声说道:“你去江南做什么?除了玩还是玩。”
梁王陈炜酸溜溜说道:“五姐自从嫁给卫国公以后,决心相夫教子了?”
“什么卫国公,以后称呼姐夫,听到了没有。”咸宁公主清叱说道。
魏王陈然道:“好了,五妹,你这次与子钰南下,还要先去河南?”
咸宁公主道:“河南那边最近要实施新政,我和先生过去看看。”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说道:“你嫂子也想去着江南,我还说和你一块儿南下呢。”
“嫂子?”咸宁诧异道。
魏王点了点头,并未解释缘故。
另一边儿的甲板上,贾珩看向一路相送着的林如海,拱手道:“姑父留步,等到了江南,咱们再行汇合就是。”
林如海在京城准备西北大军出征的粮草以后,也会乘船南下,一来督促江南地域的夏粮征收,二来也是操持废两改元诸事。
关于废两改元,其实还容易一些,现在户部的铸银局已经根据他前日递送过去的章程以及图案,开始浇铸第一批银元模具。
如果按贾珩的建议,正面是龙纹图案以及币制,背面则是崇平十五年以及神京城的图案,更多还是以此为防伪图案。
至于天子的大头像,这个时候真不兴这个,因为光是一条大不敬罪就绕不过去了。
这不是共和观念深入人心的那个时期。
林如海目光蕴含着依依不舍,说道:“那子钰你一路顺风。”
黛玉这会儿一袭淡黄色暗花对襟马甲,白色圆领袄子,下着月白色暗花长裙,这身装束让少女褪去了几许稚嫩的少女感,手里拿着一方粉红色帕子,立身在楼船轩窗之上,粲然星眸之中同样见着依依不舍之意。
紫鹃和袭人在身后看着,道:“姑娘,老爷在那边儿打招呼道别呢。”
林如海朝着黛玉所在的船舱位置挥了挥手。
另外的魏王与梁王也纷纷下了船只,在岸边目送着船只。
随着贾珩下令“启航”,船只鼓起风帆,乘风破浪,船舷两侧拨开河流,向着东方而去。
而岸边的伫立眺望的人则渐渐变小、远去。
楼船之上,看向周围的一众钗裙环袄,凤姐笑了笑说道:“这说来,我也有好几年没回江南了。”
现在她从园子里出来,看着这人山人海,心情似乎也开朗了许多。
那珩大爷那句话怎么说呢,她不应该做笼中的鸟雀。
平儿笑道:“奶奶,这次出来就是散散心了。”
凤姐艳丽玉颜上笑意娇媚,心头油然而生一股轻快,说道:“是啊,自从嫁过来,都在府里忙着一堆烦心的事儿,如今出来可以好好散散心了。”
另外一侧,李纨与曹氏坐在舱室厢房中,看向两侧重峦叠嶂的青山渐渐远去,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大自在。
这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名宦之女,心头不由想起一句诗,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曹氏笑了笑,说道:“这下子离神京可就远了,再也没有人管束了。”
李纨轻轻应了一声,不由将温婉如水的幽怨目光投向甲板上的那蟒服少年,自从前天因为凤丫头过来打断以后,她后续就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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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下一次作践…嗯,寻她有事儿,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就在这时,贾珩似有所觉,转眸看向舱室,对上那一道秀雅凝睇的幽怨目光,心头也有几许古怪。
真是死灰复燃之后,已呈烈火熊熊之势。
可以说,相比凤姐的瘾头还能用其他事冲淡,这位已守寡六七年的花信少妇更为黏人。
就在贾珩思量之时,高桅鼓帆的楼船在河面上搅起一团团白色浪花,在哗啦啦声中向着江南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