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捏他的嘴,唇对唇呼了数口气……
从前府中士兵教她游水,同样教过她救人溺水。
按了许久少年终于吐出一口气,又呛出数口湖水。
“你醒了?”杨烟终于笑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始觉四肢发软,瘫在了草地上。
少年呛完却转过身去,不再跟她对视。
杨烟抬头望着星星,某颗最亮的,忽然闪烁了下。
她听见他在窸窸窣窣地系衣服扣子,又狠狠擦了几把嘴。
杨烟想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胡易,你娘怎么了?”
歇了一会儿,她坐了起来,想碰碰他的肩膀,还是不敢,又收回了手。
胡易的肩膀却渐渐耸动着发起抖来,他慢慢伸手捂住了眼睛。
却捂不住传来的悲泣声。
以及某种阴狠的怨怼:
“我连死都死不了么?”
“杨烟,你真是我的克星……”
杨烟鼓起勇气轻晃了下他的肩膀:“你娘她……”
“她死了。”
胡易的声音淡淡传来:“拜你所赐。”
杨烟脑内“轰”地一震。
——
那是四天前的事情。
胡易带着母亲已赶路到京城南边毗邻州府客栈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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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晴好的清晨,妇人一觉醒来神智突然短暂恢复了清醒。
记起因她在围场受激发疯病,毁掉儿子功名的事情。
那是百死不能赎的罪过。
她叫胡易为她洗面梳头。
“易儿,这是你爹离开咱们的第几年?”她轻声问。
“十年了。”胡易仔细地给母亲篦着头发。
“也是我孩儿受苦的第十年了。”妇人握住了少年的手。
胡易的手顿了顿,只笑道:“是娘命苦,孩儿有娘,不苦。”
“你爹从马上摔下来,娘以为再没依靠了。可你才五六岁,就拿棍子挡在那些人面前,不叫他们欺负我。娘就知道,我还有个依仗。”
妇人眷恋地摩挲着儿子的手:“可,有这样的娘,实在太拖累我儿了。”
“娘,你没有拖累我,这个世上,我只有你。我只想孝顺好你,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没有娘,做到公卿又如何?”
胡易最怕听母亲说这样的话,像无数个从前一样,连忙宽解。
母亲清醒时总会拼命道歉,绝食也有,撞墙也有,叫他把她撇下也有,自责自厌自弃,胡易不仅要提防她自伤,还要一遍遍哄她。
听完这些妇人又笑了,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能依稀窥见未嫁时的迤逦风姿。
是教坊弹箜篌的乐女,一颦一笑,风韵犹存。
她的手慢慢松了开,只指点着胡易帮她束了头发,扎了发髻,又插上穆闻潇送的发簪。
收拾打扮得干干净净,然后叫胡易买些酥饼给她吃。
“要豆沙儿味道的,甜一些。”她交代,眼中是幸福的憧憬。
等胡易去客栈前头买吃食时,他只听到院中扑通一声。
妇人坦坦然然地跳了井。
离开京城时,杨烟嘱他,不要向西,也不要向北,远离水。
他虽不信,却也只往南行,避开了河流。
却还是落得这样的结果。
——
仿佛从杨烟送母亲入围场的那一刻,所有的结局都已注定。
他的母亲,他的功名,他的人生,什么都没有了。
埋葬母亲后,胡易将所有书本烧掉,只想去死,但死的时候,还想把那个扫把星带着。
他又奔波回京城,刚刚入城在湖边喝闷酒时,就看到了抱着酒坛的老熟人。
连上天都给他送过来了。
可——
死都死不了,她真是他的克星。
胡易讲到最后几乎成了狂笑。
“杨烟,我不信命。”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你却告诉我,这就是我的命,这种烂命,我何必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