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渑池,秦王作为本次秦、赵两国君王相会的东道主,自然是热情非凡,特别是赵王初到时,秦王还以国礼接待他,这让赵王不禁在心里泛起嘀咕,不知秦王是何用意。
蔺相如看得清楚,秦王虽然在表面上对赵国以礼相待,但是在骨子里,却透着对赵国的一种蔑视。此时的秦国对赵国不过是表面敷衍。可是赵国对秦国却不敢擅自开战,因为秦国此刻已经是披甲百万、战车万乘。赵国在国力上虽然与秦国相比只略逊一筹,但是在军事上则显露出明显的劣势。
秦王之所以主动与赵国请和,不过是缓兵之计。赵王听完蔺相如的分析,如醍醐灌顶,在与秦王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之时,心中不免生出警惕之意。
酒到中巡,秦王便露出了其强霸气势,对赵王说道:“本王听说,赵王您喜欢弹瑟,恰好本王这里有瑟,赵王何不弹奏一曲,以助酒兴?”赵王闻言,面有难色,因为赵王若为秦王弹奏,就代表着赵王自认地位低于秦王一节,如果从之,岂不是自取其辱?而如果不从,则会落人口实,说赵王无理在先,无奈之下,赵王只好整整衣冠,走到宴会中间,随意弹了一曲。可是秦王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竟让史官上前,在秦国史书上记上:某年某月某日,秦王和赵王在渑池宴会,赵王为秦王弹瑟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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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相如见此,自然知道秦王是有意为之,意在羞辱赵国,展现秦国的强势地位,遂上前对秦王说道:“赵王一曲,如天籁之音,然而,瑟声虽好,却苦于无人应和。赵王听说秦王您亦擅长击缶,恰好这里有个缶,还请秦王不要吝啬,击缶为大家助兴。我想,这里人虽众多,却只有秦王可以有资格,和赵王相和。”
见秦王面露不悦之色,其臣下文武大臣也生出愤怒之情,蔺相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缶端过去,走到秦王处,献给秦王。秦王为了保全威严,自然对蔺相如所作所为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只见蔺相如义正词严地说道:“壮士一怒,血溅五步,现在我离大王只有五步的距离,如果大王答应击缶之事,则大家相安无事,如果大王不答应,蔺相如贱命一条,拼着一死,也要溅你一身血!”
眼见自己的大王竟受到蔺相如的胁迫,秦王的侍卫们都面生怒色,纷纷拔出刀来,要杀蔺相如。只是这蔺相如早就名声在外,是个亡命之徒,侍卫们还真不敢妄自行动。果然,在蔺相如瞪着双眼,大喝一声之后,侍卫们便胆战心惊,吓得连连后退。秦王自然不高兴,却也别无他法,只好勉强在缶上敲了几下。蔺相如见状,遂忙回头叫来赵国的史官,让他在赵国的史书上记上厚重的一笔道:某年某月某日,赵王和秦王于渑池宴会,赵王命秦王敲缶助兴,秦王欣然从之。
秦王见此,心知自己上当了,心中郁闷不已。秦国群臣整日都跟着秦王走南闯北,自然很容易就明白了秦王的心思,遂纷纷作势,要和蔺相如一搏。其中,还有人对赵王说道:“请赵王不要吝啬,献出15座城地,以作为对秦王的祝福!”蔺相如断断不会就此示弱,于是驳回道:“那么,请秦王拿咸阳为赵王祝福!”眼见蔺相如如此有恃无恐的态度,秦王遂心念一转:莫非这赵国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再一看,赵王随军的数千人马,虽然将领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但是士兵们可是一个个凶神恶煞,精神抖擞,料来必定人人皆是以一当十之辈。秦王一番思索后立马转变态度,不再在言语上针对赵国。
诚如晋朝卢湛在《览古诗》中所言:“爰在渑池会,二主克交欢。昭襄欲负力,相如折其端。眦血下沾衿,怒发上冲冠!西缶终双击,东瑟不只弹。舍生岂不易?处死诚独难!”一场鸿门宴,便在蔺相如的谈笑风生之间,将危机化为无形;一次渑池会,亦在君臣的推杯换盏之间,变成一段佳话。
其实此时秦、赵两国的渑池之会并不仅仅是几个智者的斗智斗勇,而是秦赵两国在军力、国力上的相互角逐和妥协。迫于楚国和齐国的压力,两个大国之间,必然需要达成某种默契,以免齐、楚两国死灰复燃,重新强大起来。试想,如果此刻秦、赵两国大动干戈,在齐国和楚国而言,他们便会得到喘息的机会,就此休养生息。那么东方六国的实力对比,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未来各国的局势,也就更加多变。因此渑池之会,其实是局势和时代的必然。
一国之君,不仅要学会权衡天下大势、以民为本、励精图治,更需要学会选拔天下良才,平衡君臣之别。《子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君王要驾驭群臣,就要采取中庸之道,而这中庸之道的关键所在,便是学会平衡各方。
因而清乾隆有刘墉与和珅;唐太宗有长孙无忌和尉迟恭;刘邦有韩信与张良;而此刻的赵国则有蔺相如和廉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