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抱憾逝去,您能帮助他完成未尽的遗愿,此事传出去正是一段佳话啊,或许能够流传世间。
中国古代有伯牙子期、高水流水之典故,二位的感人故事绝不下于他们,实在是让冈本羡慕呐。”
他来这里就是看看情况,又不是真的对与谢野宽写的东西感兴趣,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尾崎拧眉:小狐狸。
左重微笑:彼此,彼此。
他们两个在这你推我让,与谢野晶子急了,这样诗集不就砸自己手里了吗,她要一堆纸有屁用。
她略显粗糙的大脸上挤出一副笑脸:“二位记者先生请坐下慢慢说,我为你们倒些之那人的绿茶。”
之那,
是对中国的蔑称,甲午战争之后,长久以来一直把中国尊为上国的日本人在震惊之余大为陶醉。
于是很多日本人喜欢使用这个战胜者对于失败者的轻蔑称谓,甚至连日本政府都以此称呼中国。
这让在沪上待了好几年,很喜欢中国文化的尾崎大为不满,同时看向对方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
自己的朋友与谢野宽是一个和平主义者,这个女人在日露战争中也反对过战争,还写过一首诗。
诗名叫《你不要死》,这首反战诗歌在当时的日本社会掀起了一阵反思,引发了相当大的争议。
有些右翼份子为此将她视为国贼,认为对方侮辱了数万将士的流血牺牲,更有人想要杀掉对方。
他无法理解一个人的观点怎么可以变化得这么快,于是在坐到沙发上后,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呵呵,尾崎先生。”
与谢野晶子听完一边倒茶,一边轻轻笑道:“日露战争的时候,我最小的弟弟正在吕顺参加战斗。
我的母亲知道后几乎将眼睛哭瞎,父亲也站在院子里一句话都不说,作为姐姐我必须做点什么。
幸好,吾弟奉命退役,顺利继承了家中产业,我和我先生居住的这栋房子便是他为我们购买的。”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一首反战诗的最大作用,就是让一个刽子手安全回家。
左重不动声色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不停冷笑,狗屁的反对战争,她反对的是自己亲人受伤。
对方是个标准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她的父母难受,那些被日军屠戮的死者的父母就不难受了吗。
念头一转,他一屁股坐到尾崎身边,拿出纸笔:“与谢野女士,感谢您接受东京日日新闻的采访。
自昭和6年(1931年)的螨洲事变以来,帝国有太多的将士死在民国,却没有任何实质性收获。
例如螨洲国成立的最大受益者是复辟螨人,对于帝国的普通民众无益,你认为这么做是否正确。”
螨洲国吗?
尾崎心中一紧,这莫非又是一个赞成吞并螨洲的家伙,有心出言反驳,却又顾及身份不好直说。
他的上线佐尔格说过,情报人员要有坚定的立场,又要将这份立场深藏于心,不向任何人表露。
立场的坚定能帮助他不受敌人的影响和诱惑,隐藏立场则能让他避免敌人的怀疑,保护好自身。
自己作为一个日本记者,有些话不能说,他该做的是保持冷静,尽量搜集情报提供给上级参考。
想到这,尾崎将目光投向与谢野晶子,对方刚刚的言论非常过火,不知道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二位请喝茶。”
与谢野晶子将茶杯递给起身致谢的二人,接着壮硕的身体重重坐到了沙发上扭了扭,开口说道。
“昭和七年,空闲少佐在沪上的作战中受伤,他拒绝民国军队的优待和治疗,英勇的选择了自杀。
我先生听闻后大为感动,创作歌曲《悲君-为空闲少佐自裁而献诗》,而我也创作出了《红颜之死》。
这两首诗歌都没有发表,还请尾崎君和冈本君能够多多帮忙,我愿意以最低的价格将它们售出。”
这个曾以反战闻名日本的女作家,透露了一件外人不知道的秘密,又笑呵呵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虽然战争中有很多不幸民国百姓遇难,但是谁欺骗了纯情的他们,让他们与善良的日本为敌呢。
国民政府一意孤行,拒绝了帝国的善意,天蝗陛下让螨洲读立是为了保护那些被压迫的螨洲人。
作为臣民,我们即使不理解,也要完全的服从,更要摈弃和扫除所有煽动阶级矛盾的错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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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对螨洲国的看法,另外请等一等,我去将那些诗歌拿出来给两位记者先生慢慢的品鉴。”
“哟西,请便。”
左重满脸微笑回道,抬手喝了口水,藏在茶杯后的眼中闪过利芒,但眨眼间表情就恢复了正常。
与谢野晶子闻言行了一个躬身礼走向二楼,哒哒哒哒的木屐声慢慢远去,屋里的变得异常安静。
一旁的尾崎只是低头喝着茶,没有说什么,从这一点看,他离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差的还很远。
此事倒是正常,红俄情报机关喜欢招募非职业间谍,这些人工作热情很高,专业技能却很糟糕。
左重余光瞟过对方,嘴角微微扬起,随即查看起屋中的陈设,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精致的西式橱柜。
新潮的电器。
放的到处都是书本。
结合与谢野夫妻的留法经历,这里似乎没什么不对,不过书堆上一个金属圆盘引起了他的注意。
陆军参谋本部留念,这八个大字明明白白錾刻在盘子上,一个作家为什么会跟日本军队有联系。
左重听了听楼上的声音,起身走到书堆旁边,扫视金属圆盘周围,一本薄薄的白皮书映入眼帘。
白皮书,是国家各个机关针对某个专项问题的特定报告文件,这和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有关系吗。
他看了一眼发呆的尾崎,立刻转身挡住对方视线,右手自然的拂过书堆,将白皮书放入了空间。
做完梁上君子,左重缓缓走回沙发坐下,举杯品尝起茶水,屋里只剩下两人咕噜咕噜的喝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