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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叔牙既死,竖刁等三人便无忌惮,专权用事。顺三人者必贵,逆者不死亦逐。
是年齐桓公再攻厉国,不能得胜,铩羽而归。
白翟攻晋,大败晋师,占领狐厨、受铎,渡过汾水,抵达昆都。
齐、鲁、宋、陈、卫、郑、许、邢、曹九国诸侯会于淮邑,谋为鄫国(山东苍山)修筑城防,以抗淮夷,未果而还。自此开始,齐国霸业遂衰。
画外音:鄫国源自夏代,乃是少康次子曲烈封国,历经夏、商、周三代,存世约二千年之久,于鲁襄公六年灭于莒,是国祚最为长久诸侯国之一。始封地为今河南方城县,终灭地位于今山东枣庄峄县,故城遗址位于苍山县文峰山以东向城镇。鄫国灭亡之后,太子巫逃至鲁国,其后代遂以国名鄫去邑旁为姓,是为曾氏起源。
齐桓公两次出征不利,回国后见身侧再无能臣辅佐,便即一病不起。
镜头闪回。齐桓公先有三妻,皆未生育;其后又有六妾,皆称如夫人,各生一子。依其顺序,长卫姬生公子无亏,少卫姬生公子元,郑姬生公子昭,葛嬴生公子潘,密姬生公子商人,宋华子生公子雍。其余妾媵有子者尚多,不在六位公子之数。
嬖臣雍巫、易牙及竖刁等人,向来都与长卫姬相善,因请桓公许立无亏为嗣。齐桓公本来已经答允,但其后又听管仲建议,在葵邱会上托咐宋襄公,改易姜昭为太子。
卫公子开方独与公子潘相善,因欲为姜潘谋嗣,便与易牙及雍巫明争暗斗。公子商人颇得民心,因其母密姬有宠于桓公,未免也生觊觎君位之心。公子元依仗生母少卫姬及姨母长卫姬之势,暗树党羽,蓄养牙爪。内中只公子雍出身微贱,安分守己,不存奢望。
齐桓公虽允立公子昭为嗣,但只在葵邱会上暗托宋襄公,并未在国内当众册封。到衰耄之年,志气昏惰,又小人用事,蒙蔽耳目,便将立嗣大事抛于脑后。
至此桓公病重之际,于是六子之中除公子雍外,其余五位公子,皆都不知父亲已定姜昭为太子,便各使其母在父亲面前求为嗣子。齐桓公也只管一味含糊答应,并不明言。雍巫颇通医术,料知桓公之病难治,遂与竖刁暗中商议,悬牌宫门,假传桓公之语:寡人有怔忡之疾,恶闻人声,不论群臣百姓,一概不许入宫。着令寺貂紧守宫门,雍巫率领宫甲巡逻。
巫、刁二人矫诏把住宫门,单留公子无亏住在宫中,其余公子不容入宫。过三日后,见桓公尚犹未死,又将左右侍卫尽行逐出,继而塞断宫门。
再过数日,见齐桓公还不咽气,巫、刁二人又率人于寝宫周围筑起高墙,内外隔绝,止存墙下一穴,早晚使内侍钻入,打探桓公生死消息。
齐桓公此时伏于床上,起身不得;呼唤左右,不闻答应。又饥渴难忍,只能两眼呆视屋顶,无力动弹。至此忽然想起管仲临终叮嘱,于是肝肠寸断,后悔难言。
正在迷离之际,忽见窗户启开,一人钻入,顺墙溜下,来至榻前。桓公睁目视之,却是宫女晏蛾儿,是自己病倒之前,最后临幸女子。晏蛾儿见桓公瘦成干柴之状,形销骨立,不由泪如雨下,轻轻呼唤。桓公似睡还醒,轻轻哼了一声。
晏蛾儿泣不成声:主公,如今何至于此?
齐桓公不答,有气无力问道:外面是何情状,内侍因何皆都不见?
晏娥儿:竖刁、易牙把守宫门,围以高墙,禁止任何人出入。诸公子各欲夺位,残杀朝中异己众臣,国中已成大乱之局矣。
齐桓公:我腹中饥饿,正思粥饮。
晏蛾儿摇头:无处觅粥。
齐桓公:清水亦可。
晏蛾儿复又摇头:亦无处求水。
桓公愠怒道:则你来此处为何?
晏蛾儿:妾曾受主公一夜之幸,故拼命逾窗而入,只求与君同死。
桓公复问:太子昭何在?
晏蛾儿:被易牙与竖刁作乱,守禁宫门,阻挡在外,不得入宫。
桓公叹道:仲父不亦超凡入圣乎!今日之事,便如亲眼所见。寡人不明,宜有今日。我有宠妾六人,子十余人,临死并无一人在目前者,单只你一人为我送终。寡人深愧平日,未曾厚待于汝,若有来世,当厚报之。
晏蛾儿泣答:不必来世。贱妾此来,情愿以死奉君。
桓公叹道:若果有来世,我有何面目见仲父于地下!
乃以衣袂掩面,长吁一声,终于气绝。蛾儿一见,凄惨而笑,亦起身蒙面,撞向床头宫墙,即刻时消玉殒。可叹一代霸主,万事俱罢,就此成空。
画外音:齐桓公即位于周庄王十二年之夏五月,薨于周襄王九年之冬十月,在位共四十有三年,寿止七十三岁。是为春秋时期第一位霸主,就此名注青史,万古流芳。
齐桓公既死,迅即便被在墙穴中钻进钻出,来回望风之内侍发现,还报竖刁:主公驾崩,且室中却多一宫女殉葬,不知何故。
竖刁闻报大喜,也不去问那宫女自何而来,便要召集众臣,为桓公发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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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巫急忙劝止:且慢!须先定长公子君位,然后发丧,庶免诸公子争竞。
竖刁深以为然,遂与雍巫来至长卫姬宫中密奏:先公薨逝矣。以长幼为序,无亏当立;但先公存日,曾将公子昭立为太子,群臣多有知者。若立无亏,必有大臣生乱。
长卫姬:如此奈何?
竖刁:依臣之计,莫若乘夜诛杀太子,奉长公子即位,则大事定矣。
长卫姬闻听,自然乐意,嘱道:惟卿等好自为之,定有重报!
雍巫、竖刁既得长卫姬允可,便率宫甲数百,闯入东宫,来杀太子姜昭。
世子姜昭不得入宫问疾,闷闷不悦,是夕正在东宫闷坐,隐然间忽闻兵甲之声,继而脚步杂踏。姜昭极为机警,知有事变,忙呼侍者相随,趁黑出宫,步行至上卿高虎之家,急扣府门。高虎尚未曾睡,忽闻叩门之声,便问家仆:出门去看,来者是谁?
家仆回答:禀报主公,门来来者,乃是世子昭,扣门甚急。
高虎闻报,霍然而起,急忙开门,亲将世子迎入,回身掩门,请至内堂,问其来意。
公子昭:我在宫中因思父病,未曾早睡。忽闻外面铁甲铿锵,脚步杂沓,兼有人语,欲入宫杀我。此必是父亲已经薨逝,竖刁等贼趁机发动兵变也。
高虎:主公抱病半月,被奸臣隔绝内外,声息不通。又闻兵甲之声,君侯必然无幸,长卫姬欲杀世子,以立无亏也。世子且宜出境避之,以防不测;待水落石出,再图后计。
姜昭:天地茫茫,未知何处可以安身?
高虎:臣闻癸邱之盟时,君侯已将公子托付宋侯。今宜适宋,襄公必能相助。臣本守国之臣,须留国内,以待君归。
姜昭:国公赐教救我,敢不从命。然而正值半夜三更,怎生出得城门?
高虎:不妨,臣门下死士崔夭,现管东门锁钥,可使其偷放世子,乘夜出城。
世子昭大礼参拜称谢,高虎急忙拉起,便请世子变易服饰,扮作府中从人,差心腹领至东门,传谕崔夭,令开城放出世子。
崔夭听命,对世子昭说道:臣私放太子出城,本是死罪;太子无人侍从,路上亦难保万全。太子如不弃崔夭,愿一路护驾,同奔宋国。
姜昭大喜:卿若同行,实吾之愿。
崔夭开启城门,请世子与东宫仆从登车,自己执辔,冲入夜幕,望宋国急驰而去。
巫、刁二人率领宫甲,遍处搜寻,不见世子昭踪影。
忽听到鼓打四更,未及还宫,但见朝门大开,高氏、国氏、管氏、鲍氏、陈氏、隰氏、南郭、北郭、闾邱等一班子孙臣庶,百官纷纷而集。
高虎早知夜间之事,故意问巫、刁二人:主公病情如何?世子今又何在?
雍巫拱手答道:君侯刚刚驾崩,世子无亏,今在宫中。
众臣皆怒:先主晏驾,因何不举庭燎,召集众臣?速请世子昭出来,我等参拜!
竖刁仗其手下有兵,遂拔剑登阶,对众臣言道:今奉先公遗命,立长子无亏为君!其余公子,驱逐出国。有不从者,剑下诛之。
众人不平,乱嚷乱骂。大夫管平挺身而出,叫道:先打死这两个奸臣,再作商议!
众官闻此,一齐上前。雍巫大喝,命令甲士动手,各挺器械,将众官员乱砍。众人手无兵器,死于乱军者十分之三,其余带伤,俱都窜出朝门。
巫、刁二人杀散百官,天已大明,遂于宫中扶出公子无亏,拥至朝堂,登殿即位。公子无专亏命内侍鸣钟击鼓,召集文武众卿,然而除却甲士环列两边,阶下拜舞称贺者,只有雍巫、竖刁二贼,更无旁人。
无亏羞怒,命令雍巫:速召国、高二老入朝,号召百官。
雍巫领诺,即遣内侍,分头宣召右卿国懿仲、左卿高虎。
国懿仲与高虎回至府中,气愤愤地,正欲率领家兵,入宫勤王。忽闻内侍在门外高叫:传公子无亏敕命,国君驾崩,请右卿国懿仲、左卿高虎进宫,率百官治丧!
二公闻此,便知齐侯果然已死,只得披麻带孝,入朝奔丧。
巫、刁二人早就迎于宫门之外,见到国、高两位国公上卿,满脸堆欢,上前施礼。
巫雍:今日新君御殿,老大夫宜先权且从吉,然后会集群臣,为先主发丧。
高虎高声答道:未殡旧君,先拜新君,非礼也。先公之子惟能主丧者,臣则从之。
二公于是不理巫、刁二人,直入内宫。因见高墙围定,不得其门而入,俱各大怒。
高虎:此高墙是何人所筑?不葬先主,难立新君!
国、高二人就墙外望空再拜,大哭而出。竖刁知道二公必是出去议立新君,不由大急,急与巫雍复上金殿,向公子无亏进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