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集 六卿分权

因提前已经留下暗号,皆都暴露在积雪之上,故此鲁军皆都识得路径,只沿陷坑两侧而走,奔回自家阵营,自有主将叔孙得臣引军接应,合兵一处。

巨汉侨如只管埋头随后赶来,只听喀嚓一声巨响,马踏陷坑,车觳已经折断,将侨如颠下车来。侨如大叫,翻身欲起,却又一跤跌入坑中,因身穿重甲,一时挣扎不得。

得臣闻听喊声如雷,知道侨如已经落入陷坑,遂令击鼓发号。伏兵闻号悉起,将后面赶至翟兵皆都驱入坑阵,聚而歼之。

终甥徒步摸至坑侧,以长戈刺击坑中侨如。击之再三,终穿其喉,惨叫一声而死。

未到一个时辰,翟狄骑兵全军覆没,鲁军折损不过百人,实谓大胜。

激战结束,大雪恰好便止,收翟军战马数千骑,战车百乘,辎重无数。

终甥命取侨如之尸出坑,以大车装载还营。众军见者无不骇然,以为古之防风氏再世,不过如此。得臣与终甥既获全胜,班师还国,鲁文公亲自接出城外十里,犒赏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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犒军已毕,得臣醉意十足,醺醺还家。适值长子出生,家人皆来报喜,得臣愈加大乐。夫人请为婴儿命名,得臣乐不可支,哈哈大笑道:今诛巨人侨如归国,娇儿便即出生,实乃天意,便取名曰叔孙侨如,以志击杀长翟巨汉军功。

夫人深嫌其名不吉,但见丈夫固执,也便无可奈何。

此后未久,晋国援兵大至,会合鲁、齐、卫三国兵马伐翟,一战而攻破其都。白暾败走而死,其国遂灭。此后翟人大多沦为晋国臣民,逐渐融合于晋人。翟人后代,就以种族之名为狄姓,后改为翟姓。后在长期战乱中,翟人都以原国名为姓,逃奔迁居各地。

狐射姑奔翟,途中闻说翟国大败,只得转入赤翟潞国,往依潞国大夫酆舒。

赵盾闻知,言于国中众卿:射姑贾季,与我先人随同文公出亡,同事十九载之久。后又屡败楚、秦之兵,与先父共为文公先君之左右手,于国功劳不浅。我依律诛杀鞫居,亦以此安抚贾季之族也。彼却惧罪而亡,使天下怪我赵氏薄情寡义。今既无依,我何忍使其孤身栖止于翟境乎?但若遣使往召,贾季亦必不敢回。事已至此,皆我赵盾之过也。

众卿闻罢,皆都叹息,并且答道:此乃贾季自作自受,与元帅何干!

赵盾:虽说如此,许其不仁,我不可无义。

乃命上军佐臾骈,护送狐射姑妻子前往潞国,使其夫妻父子相会。臾骈领命,收拾起行。家人闻此,纷纷谏道:昔搜夷之日,主人被贾季所辱。今何不趁机杀其妻孥,以雪其恨!

臾骈怒道:是何言也!乘人之危非仁,取人之怒非智,我岂为之!

乃不记前仇,礼送狐射姑妻子及其家财,安全至于潞国。

翟国既灭,狐射姑自此流亡于潞,按下不提。

襄公夫人穆嬴送葬归朝,得知先蔑与士会已往秦国,迎接公子雍回国,更无别法可想;只得施展女人利器,每日怀抱太子夷皋升于朝堂,坐在殿上大哭。每当哭累之时,便诟骂数落赵盾,以及满朝诸卿大夫。

穆羸:赵盾!先君以此子托孤于朝,尸骨未寒,言犹在耳,尔便全然忘却乎?众卿!尔等既食晋禄,奈何背弃先君遗嘱,如弃敝屐?

端地是句句如戟,字字似剑。赵盾由是不敢上朝,闭门在家;众卿士大夫则或劝或躲,俯首贴耳。既散朝后,夫人却不回宫,则命车驾前往赵府,在其府门下车,怀抱太子,向宅内顿首而拜,一边扬声跪求,故意使国中百姓全都听到。

穆嬴:先君临终,以此子嘱卿。大人应诺尽心辅佐,言犹在耳。若立他人为君,卿将何以取信天下,又置此子何地?

言毕,复又继之号哭。不过片时,卿士大夫之家及国人皆拥至赵府门前,密不透风。当日穆嬴直哭到夜阑更深,方才上车回宫。围观国人,无不哀怜穆嬴母子,唏嘘慨叹,归咎赵盾。诸大夫见此,自觉实在无颜与穆嬴相对,亦以迎子雍是为失策,就此议论纷纷。

赵盾困于府中,犹如热锅蚂蚁,坐卧不安。闻说夫人离去,急命家人将郤缺唤至府中,与其议道:依今日看来,若不立太子,穆嬴必然不肯干休。但先篾与士会已往秦国迎接长君子雍,算来亦将还至国境,何可再立太子!

郤缺答道:元帅休怪属下直言。公虽英明无双,但于立嗣一事,可谓失策甚矣。迎立子雍,休说违背主公托孤之嘱,被夫人稳占理数;便依明公长幼之说,亦恐非智。今日舍幼子而立长君,似乎言之成理,然异日太子长成,能保不生变耶?

赵盾听罢,满头汗出,急谢罪道:某知过矣。卿有何良策应之?

郤缺:经夫人哄扬终日,卿大夫已经瓦解,国人皆怨元帅。周厉王时国人暴动,公岂不知?万幸公子雍尚未还国,可亟遣人往秦,止住先蔑、士会,休使子雍出发为上。

赵盾:亡羊补牢,犹尚未晚,公言是也,赵盾顿开茅塞。也不必等至来日,这便进宫,召集众卿,先定君位,然后发使往秦,方谓使出有名。

二人商议已罢,遂连夜入宫,会集群臣,奉七岁太子夷皋即位,是为晋灵公。

夫人穆嬴见太子终安其位,忍不住再度热泪汹涌,乃向赵盾及众卿下拜,再三致谢。

穆嬴:众卿高义,参天贯日;先君瞑目,死且不朽。妾因心焦社稷,前日抱子跪拜上卿府门,妄言失态,望中军元戎及六卿恕罪则个。

赵盾与众官跪倒谢罪,抱渐不已。

乱了半日,百官朝贺已毕,赵盾便要遣使往秦,阻止子雍还国。尚未开言,忽边关谍报飞至,报入宫殿。赵盾不敢私启,命殿头官报与新君。

殿头官司高声展读:边关谍报,秦侯发遣大兵一万,兵车四百乘,护送公子雍东来,前军已至河下,将要渡河。

众卿闻言大惊,面面相觑;穆嬴更是颜色更变,再度将太子抱在怀中,望向赵盾。

便在这时,又闻宫门守卫高呼:大夫先蔑回朝,解剑脱履上殿,参拜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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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先蔑仓惶上殿,跪倒山呼:臣大夫先蔑,参拜新君。

行过大礼,未待先蔑起身站稳,赵盾急上前问道:卿去秦国迎接子雍,因何许久不归,今却将秦国大军勾来?

先蔑叹道:此所谓开门揖盗,悔之何及!

赵盾:此言怎讲?

先蔑:某同士会如秦,本是知会秦侯,迎回子雍归晋为君。未料秦侯大喜,便当我面,谓其国众卿道:“我秦国两定晋君,今寡人若复立公子雍,是晋君世世自秦出也!”我见话风不对,便请先奉公子雍回国;留士会在秦,与他君臣慢慢周旋。

赵盾:此计倒也不错。

先蔑:未料那秦侯康公不肯,却命人将某与士会软拘于馆舍,自去与群臣商议筹备,发兵护送子雍归晋。因其厉兵秣马,故此耽误月余。

赵盾:那又如何?

先蔑:今其终于调度齐备,集起万人大军,兵车四百乘,使白乙丙为帅,送公子雍东来。兵至河下,是我固求先归,说请元帅亲至国境远迎新君;白乙丙无由强阻,这才扣留士会在彼,放我来报上卿将军。

先蔑言罢,赵盾惊呆,殿上夫人穆嬴、众卿及诸大夫人等,皆都无言半晌。便在殿上鸦雀无声之际,七岁晋君夷皋忽然开口。

晋灵公:卿等先迎后拒,便是失信于秦。若不欲我叔父归国为君,则何以辞谢秦侯?

赵盾奏道:今既立主公为君,岂可复纳子雍归国?秦侯以万人之众,及四百车乘送其归晋,其欲以晋为傀儡,东向争霸之心明矣。我不受其纳子雍,便是敌对之国;若此时使人往谢,彼恃众而来,亦必有辞于我。不如以兵拒之,使其不得入我国境!

灵公闻此,挣脱母亲怀抱,正襟危坐:既然如此,卿便调兵遣将,拒敌于国门之外。

众臣听罢,面面相觑。赵盾此时既奉灵公为主,便容不得再有犹豫,于是决定与秦军兵戎相见,以拒其奉公子雍入境。于是便依灵公所说,转身面对众臣,发布命令。

赵盾:传我将令!上军元帅箕郑父,率领本部军马,辅佐主公居守绛都。中军元帅赵盾,先克代狐射姑之职为佐,执掌中军;上军元帅荀林父,独将上军;下军元帅先都,先蔑为佐,共掌下军。三军齐发,屯于廑阴(猗氏),西出迎敌!

箕郑父、先克、荀林父、先都、先蔑:喏!

镜头转换,秦师已济大河而东,进入晋国境内,前至令狐(今山西临猗西南)下寨。

秦康公扎下大营,专等先蔑回报,或赵盾引众卿来迎子雍。

下寨已罢,三军主帅白乙丙尚未传餐就食,前哨入帐来报:有晋军自其都城向我开至,已相距不足五十里,未知具体数量,来此何意。

白乙丙:再探报来。

前哨斥侯:喏!

斥侯离去,白乙丙犹以为是赵盾为迎公子雍而来,全不戒备,下令传餐。

晋国三军下寨廑阴,先蔑来见荀林父,入帐便即请罪。

荀林父:所请何罪?

先蔑:悔不听将军之言,以至今日。若助晋攻秦,则背子雍;若助子雍,则背晋国。处此两难之地,则当奈何?

荀林父:贤兄既返晋国,当以国事为重。你阖族皆为先君功臣,便当依先君遗嘱,尽心辅佐新君,拒子雍于境外,却又何必为难?

先蔑:弟既受命往秦迎雍,则子雍便是我主,背主是谓不忠;又士会乃是我友,一同赴秦,彼留于彼而我独还,背友是谓不义。今大战在即,我岂可自背忠义,苟图富贵!

荀林父闻此,一时无语可答。

先蔑遂单人独骑出营,夜奔秦寨而去。

荀林父见先蔑投秦,知道军机必然泄露,不敢相瞒,只得急至中军,来报主帅。

赵盾说道:既是士伯不肯留晋,人各有志,未可相强。但其此去,泄我军机,来日秦师必然进逼邀战。不如乘夜往劫秦寨,出其不意,必可获胜。

荀林父称是,自加本营听令。赵盾遂命三军起营,寝蓐饱食,衔枚疾走,往袭秦军。比至秦寨,恰好三更,一声呐喊,鼓角齐鸣,杀入营门。秦师远来疲惫,白乙丙又不曾设防,在睡梦中惊觉,马不及甲,人不及戈,四散回奔。晋兵追至刳首,大破秦军。

先蔑绕道而行,至时秦军已败。士会迎上,号啕大哭:公子已死于军阵中矣!

先蔑听罢,便如天打雷轰,也即放声大哭。忽闻耳旁有人喝道:事已至此,哭死无益。不如随我还秦,向主公请兵,来报此仇!(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