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秦接受中行寅密令,到上军营中就任司马,暗中监视赵鞅一举一动。
画外音:籍氏本为晋国公族之后,世代皆为朝中大夫,向来依附荀氏。籍秦并为荀氏家臣,曾多次跟随荀吴、荀跞、荀寅等东征西讨。自智氏与中行氏决裂,其便接受中行寅指令,暗中为其监视赵鞅。赵午虽是赵鞅本家族弟,但同时又是中行寅外甥。赵鞅使籍秦率兵讨伐邯郸,岂非与虎谋皮?因此一招失算,险至灭族之灾。
中行寅与士吉射闻报,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决议营救邯郸。
计议已决,遂分别召集州兵家甲,准备与邯郸氏一同叛晋。
两家动静,却被赵鞅家臣晋阳尹董安于察觉,便急如星火,亲至绛都来见家主,提醒早作准备。赵鞅闻听此讯,虽甚惊惧,却还心存侥幸。
董安于:其事急矣!若待两家齐发,赵氏必危。
赵鞅:晋国之法,首发祸乱者死。我欲待其乱发,后发制人,不亦可乎?
董安于:君其不闻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乎?使彼发兵来攻,晋阳百姓必遭危害。我必作战备于先,主公若虑首乱之罪,则使我董安于独自承之可也!
赵鞅闻言,沉默不答。
董安于知道家主默许,便回晋阳,调动赵氏军队,积极备战。
果不出董安于所料,数日之后,范氏与中行氏便即起兵,向赵氏发起进攻。
上军司马籍秦虽奉赵鞅命令在先,本来按兵未动;此时闻说荀氏发动,便令调转马头,与邯郸军马并回晋都,向绛城发动突袭。
赵鞅闻说籍秦反水,不由大惊,便带扈从家甲,仓皇逃离国都,撤回晋阳,与董安于合兵据守。中行氏、范氏、邯郸氏三家紧追不舍,兵围晋阳。
赵氏自下宫之难以来,此时再次面临灭族危机。因尹铎与董安于未雨绸缪,在建晋阳城时殚精竭虑,面面俱到,此时便即发挥巨大作用。范氏、中行、邯郸三家合力攻打,久攻晋阳不下。虽然如此,赵氏一家独对三家,孤军奋战,晋阳城破,看来也是早晚之事。
便在此时,智、韩、魏三卿发挥作用。以至形势逆转直下,战局立刻发生变化。
画外音:此时晋国六卿,已是矛盾重重。荀跞与赵鞅貌和神离,荀寅与韩不信相互厌弃,魏侈与士吉射相互憎恨。荀跞又因当年瓜分羊舌、祁氏封邑之事,与范氏嫌隙极深。而韩、赵、魏三家,却是众志成城,守望相助,矢志不移。
晋阳战事方酣,早已满朝皆知。
执政正卿荀跞闻报,先是故作不知,欲承渔翁之利。及闻晋阳战事陷入胶着,又恐伤晋国元气根本,引来楚国大军,遂与宠臣梁婴父商议对策。
荀跞:依贤卿之见,赵氏与中行、范氏、邯郸之争,我当助谁?
梁婴父:彼四家之中,惟中行荀氏虽与主公同宗,但早离心离德,是为心腹大患。不如趁此机会,主公为示公平,以大义灭亲姿态,联合韩不信、魏侈与范氏旁支士皋夷,相助赵氏,合五家之力,一举驱除荀寅,除灭中行氏在晋国势力。战事即罢,内患已除,主公身为执政正卿,其四家外姓,又岂敢再与我荀氏相抗衡哉!
荀跞:卿言甚是。你便代我密谋策划此事,大局若定,便以子取代中行氏卿位;同时赶走士吉射后,便使士皋夷担任范氏之主。
梁婴父:臣谢主公隆恩。事不宜迟,某这便去办。
于是连夜遣使四出,请韩不信、魏侈、士皋夷来至荀府,商议其谋。五人虽然各怀心思,但驱逐范氏及中行氏目标空前一致,于是一拍即合。
密谋已毕,众人各散还家,分别准备。
来日早朝,荀跞遂以正卿名义,向晋定公请命:当年君与臣僚相约,首发祸乱者死。盟书沉于黄河,诸神皆知。今赵氏、范氏、中行氏三家始发祸乱,如仅驱除赵鞅,是谓对赵氏不公。法律之上,人人平等,请将赵氏、中行氏、范氏一并驱除!
晋定公准奏,乃命智氏、韩氏、魏氏三家军队,攻打范氏、中行氏封邑。
三家既命国君明令,因此便列堂堂之阵,以正正之师,加入六卿混战。但因范氏、中行氏势力雄厚,三卿之军尽力攻打二邑,竟不能克。
荀寅、士吉射闻说老巢被攻,恼羞成怒,便撤晋阳之围,反向晋都绛城发动进攻。
齐国公族后裔高强,当时避难于范氏,提醒二卿道:以臣攻君,是以下犯上,必成众矢之的,万劫不复,请二位君侯慎思之!
荀寅、士吉射热血沸腾,根本不听,全力攻打国都。
晋定公立即传檄号召国人,群起而攻,剿灭叛军。国君诏命即下,于是范氏、中行氏立成众矢之的,继而众叛亲离。
只因智、韩、魏三家联合守卫国都,范氏、中行氏未能攻克,最终战败而逃。
韩不信与魏侈见范氏及中行氏败逃,由是联合入宫劝谏定公,请赦赵氏首乱之罪。
晋定公经历此战,亦认定范氏、中行氏是为公敌,于是诏命赦免赵鞅,继续担任上卿。荀跞虽然不喜赵氏,但此时自忖难与韩、赵、魏及定公抗衡,亦只得将错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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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战结束,晋阳围解之后,荀跞与赵鞅、韩不信、魏侈四卿相聚,在晋定公殿中盟誓,并力讨伐中行氏、范氏,除死方休。
范氏、中行氏两大贵族逃往卫国,两家封邑就此无主。荀跞便请韩、魏二卿,依照预定之策,与赵氏商议,欲使士皋夷为范氏宗主,梁婴父取代中行氏之位,六卿制度不变。
赵鞅闻此,极力反对,并私谓韩、魏二卿道:晋国之衰,便始于六卿分治之制。士鞅在时,范氏一族便贪婪霸道,欺凌君主;今既罢士吉射,复换士皋夷,是换汤不换药,有何不同?且荀跞阴险毒辣、唯利是图,尤甚于范氏;为一己之私,连同宗中行氏都可出卖,又有何爱于我三家?梁婴父卑劣小人,乃智氏走狗,岂可使其为卿,以助智氏之虐哉?
韩不信、魏侈闻而大悟,乃弃智氏,追随赵鞅之议。
于是来日朝议,韩、赵、魏三家异口同声,反对恢复六卿,建议便以今之四卿,维护国君之权。晋定公闻听此议,自然抚掌欢迎,连声称赞。
荀跞未料成此局面,万般无奈,只能作罢。于是四卿平均瓜分中行氏及范氏封邑,以及其国中户口百姓。梁婴父不得为卿,咬牙切齿深恨,因向家主荀跞再献毒计。
梁婴父:赵氏能独挡范氏、中行及邯郸三家之兵者,全仗董安于为其家宰。若不杀董安于,晋国迟早必将归于赵氏。主公何不借口董安于先发祸乱,以责赵鞅杀之?
荀跞亦自痛恨赵鞅,拆散韩、魏与智氏联盟。今闻梁婴父之计,立即采纳,遂亲自修书,派人送往晋阳,转呈赵鞅。信使献书,赵鞅当面拆示,见其书略云:
今番六卿混战之事,确因士吉射、荀寅发动叛乱,先伐晋阳,后攻国都。但寻本溯源,皆由卿擅杀邯郸大夫赵午于前,家宰董安于私调赵氏军马,挑衅于后而起。晋国之法,先发祸乱者死。今范氏、中行氏俱已伏罪,则董安于之罪,惟卿自处可也。
赵鞅览书,深恐被执政正卿就此抓住把柄,使赵氏亦成众矢之的;又觉愧对董安于一片赤诚,由是六神无主,坐立不安。董安于闻知,遂自请入见,登堂入室而拜。
赵鞅道:大战方息,先生不在府中休息,来此何为?
董安于:主公不必瞒我,臣已猜知正卿使者来意,且候今日久矣。若因我死,可使晋国得安,赵氏得宁,则何辞一死?今日之死,已甚迟矣!
说罢再次下拜,起而大笑三声,转身回家,上吊自尽。
赵鞅强忍悲恸,依照晋国刑律,命将董安于尸体陈街示众。来使亲眼见到董安于已经伏法,遂还绛都,还报家主智跞。于是邯郸午事件就此了结,赵氏阖族也由此得安。
陈尸三日之后,赵鞅便将董安于收殓,命诸子侄执后辈之礼送葬,亲自致祭。丧事已毕,又将董安于灵位安置赵氏宗庙,世代享受祭祀。
镜头闪回,赵鞅独坐府中,加快董安于旧事。
赵鞅从晋阳兵伐邯郸,途中忽命停车。车吏请问其故,赵鞅道:董安于在后未至。
车吏:主公为三军之望,岂可因其一人,而废大军行程?
赵鞅只得前进,行百步之后,又命停车。
董安于驱车赶至,问道:主公因何停止于此?
赵鞅:我出发时,忘记派兵塞阻秦晋之界,又忘取府中金帛;且未向行人烛辞行。
董安于:此臣行军落后之故也。各都安排妥当,不需主公劳心。
晋阳之战中,董安于分兵出击,功劳最大。解围之后,赵鞅欲重赏董安于。
董安于坚辞道:昔臣少时,为赵氏作文书,起草文告命令,为世人称道,信义树于诸侯,主公不赏;及臣壮年,为府中司马,执掌军法,军中从无暴虐邪恶之事,主公不赏;及臣年老,峨冠博带以任赵氏家宰,使民无二心,主公不赏。此番臣丧心病狂,使主公诛赵午引发内战,主公却定要赏我。与其丧心病狂受赏,臣不如逃亡!
说罢转身就跑。赵鞅急下殿追而挽留,遂罢其赏。
画外音:董安于先任赵氏司马,善察阴奸,博识谍贼,使敌国之间谍及国内邪佞之徒皆都丧胆,不敢作乱;后为晋阳宰,首用不赦之法,后为商鞅效法,用于改革秦政。
赵鞅心伤董安于之死,对范氏、中行氏痛恨已极,因而奏请晋定公,要求征伐卫都朝歌,尽除二氏余孽。
定公准奏,便下诏命:使上军主将赵鞅,全权负责剿灭中行氏、范氏叛军;朝中政务,则完全交予中军主将荀跞,是谓“智氏主内,赵氏主外”者。
赵鞅奉诏,改名赵志父,以示继承父志,改过自新;于是率领晋军,便向朝歌进发。
中行寅、士吉射听闻赵鞅率领大军前来,急遣使臣至齐,向齐景公求援。又派大夫析成鲋前往戎狄,请狄军袭击晋国绛都,以解朝歌之危。
使臣离开朝歌不久,赵志父便引晋军大至,将朝歌团团围困,风雨不透。
使臣至齐,拜见齐景公,递上中行寅与士吉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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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景公览书,便明其情。因等待晋国内乱已久,今见中行氏及范氏前来求救,不由大喜,自谓从此能够插手晋国内政,夺其伯主之位。遂立即修书遣使,共约鲁定公、卫灵公,分别会盟,商讨救援朝歌之事。
与此同时,戎狄之主也已接到中行寅求救书信。因闻来使陈说,晋国大军主力皆被赵鞅带往朝歌,绛都只有智氏一族军队驻守,因而大喜,便即引军南下,向绛都发起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