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乃运用道家妙术,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规造新城,将会稽山整个包围在内。西北立飞翼楼于卧龙山,以象天门;东南伏漏石窦,以象地户。内城建筑已毕,修建外郭,独缺西北不围,扬言既已臣服吴国,不敢壅塞贡献之道,实图进取之便。
筑城已毕,还报越王。勾践引众臣来观,看罢大喜。当转至龟山,忽灵机一动。
吴王:范卿奇才,真乃鬼斧神工,固若金汤。可于此山之巅再筑一台,名曰灵台;在台上建三层楼,以望吴国,志我不忘吴王之赐。
范蠡应诺,旬日建成,制度俱备。
勾践率领百官国人,自诸暨迁都会稽,并将王宫设于灵台。于是便升范蠡为相国,文种为副,皆予重赏。二卿再拜固辞,越王不许。
越王:孤实不德,以至失国亡家,身为奴隶,遗羞先祖,兼愧对国人。苟非二位相国,及诸大夫极力襄助,寡人焉有今日?
文种:此乃先王神灵护佑,大王之福,臣等何功之有?愿大王勿忘姑苏石室之苦,则越国可兴,吴仇可报。
勾践闻此,忽想到尝粪之辱,深望文种一眼:贤卿教诲,勾践敢不敬受!
当时文种正在稽首,未尝察觉;范蠡在旁,却将此颇含深意盯视看在眼中,不由心内打一个突,感到一阵寒意袭身。
越王迁都已毕,诸事皆备,乃以文种治理国政,范蠡治军;又尊贤礼士,敬老恤贫,与民生聚养息。期年下来,物阜民丰,百姓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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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音:自从文种提起在吴都受苦之事,越王勾践时思尝粪之事,便觉口臭不堪,于是言于夫人,请其制作长柄毛刷,每日清晨醮盐水以刷口齿,便是如今牙刷前身。
范蠡闻说此事,猜中越王隐疾,便与师妹越盈亲往城北山上,采来蕺菜以献。越王食之,果觉口臭之感渐消,于是大喜,乃使人采蕺入宫,赐给百官皆食。
自此之后,越人喜食蕺菜成风,因名其山曰蕺山。蕺菜者,亦即鱼腥草也。
于是文种为政,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范蠡练兵,水陆战阵皆都训练精熟;又命师妹越盈,教给军士剑术。又奏请越王,开铁矿以铸利剑,重金聘请欧冶子以为监工。
三年之后,得利剑五万口,皆配给将士,人手一口。于是越国军中,每人除干戈戟矛在手,并皆肋下佩剑,且都剑术精湛。又凭越女剑法,越人由此近身作战,天下无敌。
勾践为报奇耻深恨,带头苦身劳心,冬常抱冰,夏还拥炉,累薪而卧,不用床褥。又悬苦胆于坐卧之所,每日早起晏卧,临睡之前必以舌舔尝之,谓曰“卧薪尝胆”。
又常于中夜暗泣,口念夫差之名不止。
鉴于越国丧败之余,生齿人口大减,勾践制定法令,传檄全国:
禁止少夫长妇,或老夫少妻。女子十五不嫁,男子十七不娶,父母俱都问罪。
孕妇生男,赐壶酒及一犬,若是生女,赐壶酒及一豚。
生子三人,官养其二;生子二人,官养其一。
国有死者,越王必亲为哭吊。出游必载饭羹于车,遇童子及少年,餔而啜之。
檄令即下,行之数载,国内人口大增,重现旧观。又积草囤粮,充实国库军需。若遇农耕之时,越王勾践必率群臣,至田中躬身秉耒。
越王夫人亲自织绩,与民间女子同劳共苦。七年免税,食不加肉,衣不重采。
十余年间,越国问候贡献之使,无一月不至吴国。吴王夫差嘉许勾践之顺,便命增加越国封土,纵横八百余里,尽为越壤。勾践治葛布十万匹,甘蜜百坛,狐皮五双,晋竹十艘,以答封地之礼;夫差大悦,更赐越王羽毛之饰。吴越两国之亲,甚过父子兄弟之邦。
镜头转换,按下越王卧薪尝胆,矢志报仇,复说在此期间,列国发生之事。
周敬王二十九年,楚昭王使单浮于为将,领兵攻打梁邑及霍阳山(今岘山)戎蛮国。
戎蛮不敌楚兵,三战皆败,国君蛮子赤率其残部奔晋。楚王遣使至晋,索取亡国之君。晋国正卿赵鞅不欲得罪楚国,遂擒蛮子赤及其国五名大夫,送交楚国,戎蛮子国遂灭。
同年吴国攻陈,楚国派兵援救,吴国因而退兵。
楚昭王引军屯于城父,闻说孔子在陈,因而大喜,急使人往聘孔子,请其至楚。
孔子亦早有周游楚国之意,得楚王聘书,便欲前往城父拜礼。因命众徒,分向陈、蔡国君告辞,来日启行。
陈、蔡二国大夫闻说孔子欲往楚国,皆都失惊。
陈大夫:孔子乃世之大贤,当初为鲁国代相,只半年鲁国便即大治。今若受楚王之聘,为其令尹,则我淮上诸国,再无宁日矣。
蔡大夫:其周游列国,所刺讥之言,又皆中诸侯之疾。今若受楚国之聘,是龙入大海,虎入深山,必大展其才,劝说楚王伐我陈、蔡二国,如此大事不妙矣!
陈大夫:留之不住,又不能杀却,如此奈何?
蔡大夫:可以兵阻之,只需不使其向南至楚,便曰大吉。
商议已定,于是便趁孔子未及出发,各发徒役前往边境,围困孔子于野。孔子由是不得前行,继而绝粮,七日之久。
众徒皆都饿病,甚至大半不能站立。孔子却安之若素,每日在帐中抚琴自娱。
众徒饿甚,见师如此,皆怀抱怨。
子路愠怒入见,当面嗘落道:夫子,君子亦有穷乎?
孔子: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
子路:意者吾未仁耶?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耶?人之不我行也。
孔子:仲由,譬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智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
子路愧不能答,只得施礼退下。
子贡侍立在侧,随口答道: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盖少贬焉!
孔子:端木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其容。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远矣!
子贡再拜受教,退而侍立如初。
颜回上前施礼: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
孔子欣然笑道:有是哉!颜氏之子。使尔多财,吾为尔宰。
子路闻之,自感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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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陈、蔡诸大夫手下徒役,见孔无有突围南下之意,便即渐渐懈怠。孔子见此,遂派子贡趁夜潜行,借助庄稼遮挡,躲过徒役监视,前至城父,去搬楚兵。
楚昭王闻报,立即兴师,前往陈蔡边境,迎接孔子。二国徒役见楚国兵至,一哄而散,于是孔子与众弟子脱困得免。
孔子前至城父,与楚昭王相聚十数日,复与谈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老调重弹。楚昭王闻此,以为闻名不如见面,唯唯而已,并无兴趣。
孔子见此,遂婉拒其聘,与众弟子踏上返鲁之路。
自此之后,孔子正式结束列国之游,潜心治学修书,终成六经,传于后世。
镜头转换,复说老子李耳。
老聃隐居宋国沛地,自耕而食,自织而衣。
因其曾被孔子称拜为师,故此隐居期间慕名而至者摩肩接踵,求问修道之方,学术之旨,处世之要。于是数年之间,号称老聃弟子者遍于天下,诸侯之国。
有一弟子,名叫庚桑楚,深得老子之道,学成后隐居北部畏垒山上。在此居住三年,则畏垒之地男耕而有粟可食,女织而有衣可穿,各尽其能,童叟无欺,百姓和睦,世间太平。
当地人欲推庚桑楚为君,庚桑楚不悦道:巨兽吞车,其势可谓强矣,然出山林之外,难免网罗之祸;巨鱼吞舟,其力可谓大矣,然跃于海滩之上,则为众蚁之食。故鸟不厌天高,可以飞矣;兽不厌林密,可以隐矣;鱼不厌海深,可以藏矣;兔不厌洞多,可以逃矣。皆为保其身也。保身全生之人,宜敛形藏影,故不厌卑庸。
有名南荣者,年过三十,闻庚桑楚高论,欲求养生之道。
庚桑楚道:土蜂不能孵青虫,越鸡不能孵鸿鹄,因各有所能,各有所不能也。桑楚之才有限,不足以化汝,何不南去宋国,求教老聃?
南荣闻言,行七日七夜,至老聃居舍,再拜求道。
老聃:子为何人,来此何事?
南荣:弟子南荣,资质愚钝,特行七日夜,来求教圣人。
老聃:汝求何道?
南荣:养生之道。
老聃:养生之道,在神静心清。静神心清者,洗内心之垢也。心中之垢,一为物欲,一为知求。去欲去求,则心中坦然;心中坦然,则动静自然。动静自然,则心无牵挂,于是当卧则卧,当起则起,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外物不能扰其心。故学道之路,内外两除也;得道之人,内外两忘也。内者,心也;外者,物也。内外两除者,内去欲求,外除物诱;内外两忘者,内忘欲求,外忘物诱。由除至忘,则内外一体,皆归于自然,于是达于大道矣!今汝念念不忘学道,亦是欲求也。除去求道之欲,则心中自静;心中清静,则大道可修矣!
南荣闻言,求道之意顿消,如释重负,于是身心清爽舒展,旷达淡泊。
似此之例,不一而足。
十余年间,老子已将王子朝所遗经史典籍,分地埋藏已毕。因嘱令首徒计然:我今去矣。子当率范蠡等众徒,传承光大我道家门派。
计然:我师将往何处?
老聃:我此去十万八千里,历经西域数十国度,将至天竺,点化胡人,使彼处为西天极乐世界。
计然:我师何时回归东土?
老聃:五百年后,当有胡僧东来,传我大道。
计然:其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