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萧何之智

大风忽起,山雨欲来。

闻报汉帝天使将至淮南,英布愈惊。于是立即召集群臣,询问对策。

英布:天子传示梁王首级在先,今又遣使复来,是为何故?

部将:此必是贲赫畏罪潜逃,上书言变,捏造大王将欲谋反,天子复派人来查也。

英布:则重贿天使,善加辩解,不亦可乎?

部将: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燕王卢绾与陛下乃是发小,又有何罪?只因他人一言诬告,以至百口难辩。且磊王此前又有暗中部署军队,以备朝廷之实,亦不经查也。

英布:既是如此,当如之何!

部将:七个异姓诸王,今已先后被除五个,只余长沙与我淮南。大王坚信,汉帝会对此二国手下容情,留而不除之乎?

英布:此言是也。传本王命令,杀死贲赫全家;并发檄文,起兵造反!

汉使行至半途,闻说淮南王造反,檄文已发,消息确凿,只有返回长安,奏报天子。

刘邦闻报,厉斥丞相萧何,复命自监中释放贲赫,封为将军,酬其首告之功。

复又召集群臣诸将,问道:英布造反,公等谓以何策应之?

众将皆道:出兵攻打,擒而坑之可也!

高祖闻此,摇头不答,宣布散朝。

汝阴侯夏侯婴退朝回府,因召原楚国令尹薛公至府饮酒,诉以白天之事。

薛公说道:某若是淮南王,亦必造反。

夏侯婴:先生醉矣。皇上分茅裂土,立其为王,使其显贵;面南听政,立为万乘之主。有何对不起他处,必致谋反?

薛公:老朽未醉,是殿下在梦中未醒也。

夏侯婴:此言何意?

薛公:天子虽然情重,奈何皇后薄情。那皇后吕雉为维护太子地位,对开国功臣最是忌惮,非要全部谫除不可。只于去年一岁之间,便先杀淮阴侯韩信,次诛梁王彭越。淮南王与其二人有同样功劳,结为一体,宁不兔死狐悲!一王一侯,无罪见诛,英布自然会怀疑祸殃本身,故而造反。情势所逼,人同此情,又何疑焉!

汝阴侯闻而大惊,罢酒之后,夜入皇宫,密奏天子:英布必反,陛下不可大意。

刘邦:卿又如果知道?

夏侯婴:原楚国令尹薛公,今为微臣门下之客。是其以情势论之,便知英布必反。

刘邦:英布果反,则以何策应之?

夏侯婴:薛公大有韬略,淮南王之事,陛下可以问他,则必有妙策以献。

刘邦从之,乃于次日召见薛公,当面询问:淮南王果欲反乎?卿有良策以应之乎?

薛公:英布造反,不值奇怪。如今既反,需观其采取何策。假使英布计出上策,山东地区则不归陛下所有矣;计出中策,胜负难料;若计出下策,陛下即可安枕无忧。

刘邦:何谓上中下三策?先生请道其详。

薛公:英布若东取吴,西夺楚,吞齐并鲁,传檄天下,使燕、赵固守本土,此为上策;东攻吴,西取楚,吞韩占魏,占有敖仓,封锁成皋要道,是谓中策;东攻吴,西取下蔡,迁辎重财宝至越,身居长沙,是谓下策。

刘邦:若依先生看来,英布当取何策?

薛公:取下策必也。

刘邦:先生据何而作是言?

薛公:英布本是骊山刑徒,奋力做到万乘之主,皆图自身富贵,而不顾及百姓,不为子孙后代计,故必取下策。若非如此,岂肯因一姬妾,而得罪中大夫贲赫乎?

汉帝:善哉,是论也!

乃封薛公为千户侯,册封皇子刘长为淮南王。

淮南王府,英布召集部将,分析局势:皇上老矣,厌恶打仗,定不亲自带兵前来。若派遣将领为帅,则本王平生只惧淮阴侯及梁王彭越。今其二人俱死,余者皆非我敌手也。

诸将:大王若是起兵,是必天下无敌!

英布大喜,于是起兵。事情果真如同薛公所料,英布挥师出城,先向东攻打荆国。

荆王刘贾岂是英布对手?不敢应战而逃,最终死在富陵。

英布尽收荆王所部,又渡淮河,攻打楚国,在徐、僮之间作战。

楚国守将名唤毕离,闻说淮南王入侵,分兵三路迎之。

有帐下谋士劝道:英布擅战,军民畏之。兵法有云,战于本土,势危则散。今将军兵分三路,若其中一路战败,余者二路必逃,则何能互救相援哉!

毕离嗤之以鼻,不肯听从,仍是兵分三路以迎。

英布乃是百战将军,用兵如神,果然集中优势兵力,先打败其中一路,其他两路楚军四散溃逃。于是攻吴占楚,引军向西挺进,驻兵于蕲县以西,地名会甀。

汉帝虽然身体病弱,但知英布厉害,为保必胜,勉强带病出征,于是两军相遇会甀。

英布军队精锐,高祖躲进庸城,壁垒坚守不出。因见英布列阵一如项籍,厌恶至极。

高祖率领诸将登城,手扶垛口下望,见英布在城下纵马扬威,来回奔驰。于是高声问道:卿今贵为王侯,分茅裂土,主宰一方,食邑数郡,何苦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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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此时不愿自甘下风,诉其被逼之状,昂然答道:似你一般,欲做皇帝!

刘邦大怒,便命出城迎敌。汉军初战不利,高祖亲自纵马督阵,一时胜负不分。

正当此时,诸路汉军援兵陆续到至,加入战团,淮南军便即不支,终至败逃。高祖挥军追击,却不料一支流矢飞来,正中左肋,血流如注。诸将齐来救护,命医官拔箭上药。

汉帝叫道:无须顾我,只管追敌。必要擒杀英布,以消我恨!

诸将声诺,分兵护送天子归营,大军继续向南追击。英布渡过淮河,部下逃亡甚众。再战不利,拼力杀出重围,只引部下百余人马,逃到江南。

英布原是长沙王吴芮女婿,当时吴芮之孙哀王吴回在位,故此逃往江南,来依内侄。吴回却不欲叛汉,便遣使哄骗英布,诱其逃往南越,使其远离故巢。

淮南王上当受骗,引众到至番阳,即被长沙王伏兵所杀,死于兹乡民宅。

吴回既杀姑父英布,免不得流下几滴伤心之泪,命将其尸身送往汉营,献给高祖。

刘邦身受重伤,气愤难消,命将英布大卸八块,然后传首长安。

汉帝此番虽然成功平定英布叛乱,但受箭伤极重,时感恍惚。由此下令还师,率领大军返回长安。这日探马来报,前面途经沛郡,县中诸官及数千父老,出城三十里来迎。

高祖大为感慨,乃命大军就地驻扎,歇兵三日,自率五百护卫入城。因预感自己身受重伤,时日无多,乃命将家乡父老子弟全部叫来,大设盛宴欢会。

宴会自午至夜,众将及乡中父老豪情愈炽。酒酣耳热之余,汉高祖亲自击筑为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天子高歌,沛籍诸将和之。刘邦亲自起舞,眼泪四流,亲向沛县父老乡亲祝酒。

刘邦:人皆云游子悲故乡。我虽立都关中,但万岁之后,魂魄犹思沛县也。

众人闻之,无不泪下。

因暴饮终日,高祖次日便即不起,由箭伤引发旧疾。

诸将见此大惧,乃将天子置于软车之中,奉帝还都。

汉高祖还于长安,箭伤渐渐起复,接受百官朝贺,升朝理事。因先后铲除韩信等六个异姓诸侯王,于是便又分封九个同姓宗室为王,会集诸王众臣,宰杀白马为盟。其盟辞云:

国以永存,施及苗裔。此后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

画外音:此便是闻名后世之“白马之盟”,直至后汉末曹操晋位魏王,此盟方才告破。只因汉帝重病,再也无力征讨四方。由此天下异姓之王,只有长沙王吴芮子孙得以幸存,并得善终,实为侥幸之至。刘邦复封九个同姓诸王,便为此后七国之乱埋下后患。

镜头闪回,叙说萧何。

此时满朝勋臣皆灭,三杰只余丞相萧何一人,作为百官之首。萧何知其利害所在,便在天子出征之际,将兄弟子侄及家族丁壮选派前线,名义参战,实则押给刘邦作为人质。

刘邦领兵在外,每次派遣使者回京,归时皆问同一问题:萧相国最近何为?

使者每答:相国忠体国事,几乎从来不得休息。

刘邦闻此,必然诏命赏赐萧何,但是心中不乐。

萧何屡获赏赐,问于众宾:我在长安,未随陛下征伐,然而屡得重赏,此为何故?

门客召平闻言出班,语出惊人:相国将有灭门之祸矣!

萧何惊问:此言何解?

召平答道:相国论功行赏第一,位居宰相,皇帝已再无可赏者。今主上亲冒刀箭,南征北伐,主公安居都城不与战阵,反得加封食邑,则韩信在前,公继其后矣!

萧何:某公忠体国,从不与人争功,其谁不知?

召平:亦正因相国一直兢兢业业,皇帝必谓获取人心,以图作乱也。

萧何大悟,始改廉直作风。乃在关中强行低价购买百姓土地房屋,又放高利贷获利。

汉帝此后再遣使者至京,还归军前,再次询问:丞相萧何在京,今有何为?

使者便道:丞相今在关中强买强卖,求田问舍,以致民怨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