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紫淡淡地观察着丹炉,随口说:“何为大义?”
冯瑾起劲地握紧她的手,说:“大义,就是那五个亿的欠款。如果你死在这里,老板死在这里,那五个亿都成为了坏账,天下有多少债主要破产?你是选择救这里区区一个屯子里的人,还是去救天下人?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李木紫猛地扭头转向冯瑾,竖起大拇指,笑嘻嘻地说:“你这个立论非常好,谢谢你来陪我聊天。”
虽然精神委顿,但是眼神在兴奋中闪闪发光。冯瑾在自己的弟弟脸上多次见过这种眼神,每次见到,她就知道弟弟又要开始任性胡闹了。
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闪闪发光的兴奋调皮眼神?是那个永远认真的优等生?冯瑾瞠目结舌,几乎要疑心眼前的李木紫是不是已经被掉包了。虽然如此明艳大方的美女,世上应该并没有很多。
李木紫竖起食指晃了晃,开心地说:“天下的大事是虚的,眼前的小事是实在的。为那五个亿的天下债主分忧,只是一个假设,而霜风岭的弟子冻死在我们面前,这个我们在乘车来的路上都亲眼见到了。以动听的虚言来压制质朴踏实的小事,这不可取。”
冯瑾大惊,不由得放大了声音:“你怎么能说那是假设呢?难道我们不是一路以来实实在在地还钱的吗?”
李木紫好整以暇,耐心地微笑说:“跟普度众生、万世太平相比、一笔一笔地还钱就是踏实小事。但是跟五个亿的巨债相比,眼前这一个屯子的三千条人命就是踏实小事。如果每一次都为了大事而抛弃小事,那就任何事都做不成,而如果每一次都把小事做好,那等于每一次都在为大事添砖加瓦。”
冯瑾觉得自己被压倒了,她抱住头,晃了两下,郁闷地说:“不对,你这是诡辩,你说的有漏洞。为五个亿的债务还钱,怎么能说是虚的呢?”
李木紫笑说:“两件事都是实在的,都值得做,哪个近我就先做哪个。现在土狼屯比较近,我先保护他们。”
冯瑾摇头:“事情还是应该分大小。”
李木紫却点头:“你说的当然也对。这就是道德思辨之中最让人着迷的妙处,两条路都是对的,但其中一件看起来轻松而又漂亮,另一件看起来艰难而又渺小。你知道吗?这时候选择艰难的那条路,是特别令人兴奋的。这种兴奋感,真的让人欲罢不能啊。”
冯瑾眯起眼睛,盯着眼前那对漆黑的美丽杏眼,仿佛在其表面的温情深处见到了疏离的冷酷,又在冷酷的深处见到了反人性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