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巅峰的雪色瓤白,连绵的山脉,仿佛述说着伤心的眼泪,以致重叠成一片皑皑白幕的群势,写意而留白几许。
这里经过千年的沉淀,早也蕴藏无尽的气晕,尤其是北坡的冰川,雄壮宏伟,棱锋酷削。而昆仑山又被称作昆仑虚、昆仑丘或玉山。围绕它的河水起源于黑湖,湖水清瀛,鸟禽成群,云烟出岫极具气象万千,常常它的峰顶经年银装素裹,山间云雾缭绕,随着地质的变化,位于其北岸天然形成的温泉,氤氲暖化,将这一带的区域,温和如春,十分适合人居住,因此形成昆仑六月映雪,极其美丽的奇观。
观望山峭的平缓处,飞檐筑楼,雕梁画栋,险秀而奇特,鳞次栉比排列的房舍逐渐向里延伸,气势宏伟的拱卫出梯纵的山门,往内并是开阔的道场,直达正殿,四处植被葱绿,尤其场上的几颗松柏,长青挺拔,苍劲有力,立刻就渲染出此地的恢宏。只见正殿的匾额上“昆仑虚”三个斗争笔锋的字体,岿然而威严,述说着此地磅礴大气的雄浑,无尽的揽收如江河万里澎湃的气势。
转过道场,俨然是另一番天地,依据山峦地形建造的阁楼、走廊、栈道、沿途雕镂的假山,堪堪把此处的险、奇、秀发挥的淋漓尽致,而阻隔它们的就是一道道蜿蜒起伏的山墙。因为山中的温泉所调和,致使这里四节如春,不寒不冷。慢慢的一些人出现在连通山路的栈道上,各自忙碌着什么,唯有来往的一处台基,上面筑建一座小榭,四面通透,围有鲜红漆染的护栏,里面陈设儒雅,仅有桌几和几张长凳。此时小榭的桌上摆放着瓷杯,正煮着一壶“嘟嘟”烧沸的茶,那里披衣坚韧,俨然风骨凌然的坐着一个感受风和丽日的人,他就是此地的缔造者,姓水名如空,不惑之年,已经达到世人无法望其项背的天道之境,位居宗师之列,号“宗师之极”。“昆仑虚”这个门派不比其它的江湖势力,它不问尘俗,只为修持得道,放眼整座江湖,也只有他们能超然物外,不为世俗所打扰,因此他们才能不卷入南北相争的漩涡里,然而世事难料,高筑的台榭上,此刻水如空仿佛一叶飘然碾落作尘,对酌着不惜千里迢迢来到昆仑山的人。
小榭古朴的木桌前坐着一个清徐如泰山安稳的人,他就是号称大隋第一人的泣威震,出身宇文一族,北周被隋替代后,他就迫于形势效力于隋朝,此刻却突然出现在这里,实是他想请同为宗师之列的水如空下山,助他一臂之力。这水如空淡薄清欲,修身又修心,所以不被轻易的打动,况且这“昆仑虚”远在西陲之外,根本不会理会世俗之间的纷争,如果他不是具有超然物外的宗师身份,水如空也不会冒然的轻易接见于他,而且昆仑的泉水一绝,用来煮茶,可谓极具雅致,妙到毫颠。
“宇文兄,请!”水如空斟了一杯蒸腾着热气的酽茶,平淡而无色,递了过来,气度不凡的道。
泣威震盯着这杯浓郁却无香气四溢的茶,悠然而道:“原来水兄还记得我的姓氏。”
水如空见泣威震接过这一杯平淡无奇的茶,松手再煮一壶,慢条斯文,仿佛时间充沛,虚度着荏苒的光阴。原来一壶茶且斟一杯,这是一种极具慎重的抉择,瞬间就堵塞了泣威震本来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嗯,”水如空挑动了一下眉头,回应的道,“鲜卑宇文一脉,何其英雄盖世,曾今吞鲸四海,莫不臣服,可叹天妒英才,致使大好河山被篡夺,殊不知这煌煌宇内并非一家一姓之地,而今大势所趋,又何必再起刀兵,徒增烦恼矣。”
泣威震敛袖,拿起这一杯平淡的茶,微微端起品酌,一抿而入口融消,有味涩苦,顿时沁入心脾,十分的奇异又别开生面,不禁随口问道:“这就是昆仑之巅的山泉所泡制的茶么,果然独特非凡,不虚此行。”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水如空淡漠的回绝了他的言外之意,独自一壶水斟了一杯茶,缓缓而品的道,“你宇文氏族也没落,没必要再起祸端,惊扰旁人。如果你真的为黎民百姓谋求福祉,就此罢手吧!”这一句谆谆善诱,极具张力,瞬间就渲染了此地的清羁无碍,逼迫着对酌的泣威震,让他无瑕他顾。
“师父…”突然小榭外的步梯,走来一位快中年且高倨的人,清冷的面容,无甚疲态,仅炯炯有神的双目还曾凌冽,一瞥而犀利如锋。
“这是我的大弟子,来见过泣宗师。”水如空放下手中的瓷杯,对到来的人,亲和的说道,虽是说的平和,却充满无法抗拒的威严。
那人步入小榭,就缓缓躬身一揖礼,右手靠着胸脯,结剑锋手掌印,这独特的礼仪,不但是尊敬,更是一种象征,令人舒服又愉悦,闻道:“见过泣前辈,晚辈水千山,打扰了。”
“万水千山总是情,好名字,”泣威震深缩了眼眶,内涵的道,“看你修为也是不俗,看来深得水兄真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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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千山怎不知道他的调侃,内敛的一笑,将犀利的目光回缩,淡淡的没有回答,仅是转身对自己的师父不急不慢的道:“授课开始了,弟子们还等着您嘞!”
水如空还是闲逸如往常,对水千山毫不在意的道:“无妨,今日暂且停止授业,泣宗师的到来,那用这般的俗套,如果能得他的指教,你们将受用无穷,不至于坐井观天,不知天下熙熙攘攘,庞大的无由止境。”
“第子知道了,我这就传达下去。”水千山恭敬的对二人行礼,退了出去,转身的那一刻,仿佛有不弱的气节波动,泣威震迅即瞄了一眼,就对酌上水如空,落寞的道:“水兄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堪可大度研磨的弟子,令人心生羡慕啊。”
水如空蓦然一笑,起身道:“泣兄来的正好,前日愁得一题目,不知如何解惑弟子们,今番你不请自来,可得随我来一释怀然。”
泣威震按耐住心中翻腾的潮涌,不禁脱口而出的问道:“可是什么题。”
水如空沉吟须臾,然后背负双手,面对山外晴空万里的峰峦叠嶂,有所研悟的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说罢不在理会泣威震的,独自寄情在连绵不绝的山脉沉重里,忘记了人世间,还有贪恋旧栈的羁远之人。
泣威震沉默不语,这充满机锋的一句话,顿时阻塞了他的倨傲,原来超然物外,就是这样一种辩式,剖析而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