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回 吾谁与归

第400章 吾谁与归

刹那之间,犹如弹指芳华,只见深深映来茫茫萧萧很是醒楚的疾厉处,弥漫起一片似卷起千堆雪来的风猎之色,让整座庭院充满令人恐慌的冷冽。

好在满院的桂花香郁,中和了此时的凶险气氛,但稀薄的窒息之感裹挟着浓厚的沉重充斥在每个角落,恰恰院墙那边的幕墙阻隔着园内的秋色,将原本沉浸在烟火荼燎下被熏黑了烟沉颜色的旧时堂前,此刻也繁复焕了原貌。

原本这广阔雄伟的宅院,一草一木都能装下所有的企盼,但此刻能够映入眼帘的并是火烧半边天从而沉沉遮掩住门关节楼损毁下的炽烈与焰苗,一簇一簇,燃之不尽。

片片落来的灰烬,还是经历徐疾的风烟吹洒,散落在各自的袍襟间,唯有天边的一隅檐角还在那里,撑着橐重压来的天际,黑云压城城欲摧,处在阴霾密布的笼罩下那紧缩的一团乱糟糟的嘈杂里,来不及梳理,也渐渐印成琉璃摔碎了的片片残像。

桂树依依,总在墙后延伸出茂盛粗大的枝桠,它们显然很古老,满桠因沧桑的苔藓,变得很蕴藉,偏偏烟熏火燎的苍色荼毒过来,更是染上一片仿佛凌冬雪漫给盖住的颜色,虽很白,却依然透着一股凄迷随时可以消散的颓败痕迹。

而卷起一片肃穆的两人,因消散的灰烬,困扰了烦厌之下的一丝寂寞的皱眉,他们很不悦此刻的气氛与诡异,偏偏又不得不依傍周遭的形势,来违背秉性的做出妥协的让步,所以两人距离虽近,但心境早也远籁入深山古刹彼此倾述又铿沉悠扬的耽扰一遍。

他们并是甘修雎与袁远肖,苍茫的那种萧肃之感在两人身上体现的淋淋尽致,若非黑长齿伺机伏伺于畔,他们早也即兴分出胜负,但无论是他们谁最终能够胜出,结果却是再也无力应对接下来的挑战与对峙,所以那怕此刻危急存亡之关头,仍旧不愿任何人触碰仅限这一尺之径的局促之地,所以黑长齿才没有选择出手,此时的名动宅也摇摇欲坠,回天乏术,那怕甘修雎如何的强悍如斯镇住在场的所有人,但形势的恶劣也越发的不利于他们,偏偏呈观望态势的从戮营又突然发难,促使的原本蓄力待时机来临的两人,再一次分出彻底的胜负。

“他也来了!”甘修雎孤陌的换了一种神情,远远的即瞟的一眼,竟看到了曾经引以为鉴的那一道映来世间茫茫苍苍一片瓤白如莹的绝世身影,不禁淡淡的说了一句。

袁远肖负袖于后,微微露出一丝诧异,的确那道颇为醒楚的身影,他再也熟悉不过,只是他出现在这里,看来面对像括易一室这样强劲又掂之不破的对手,所有的人都不敢轻易的掉以轻心,悠然回道:“甘修雎啊,你们的敌人果然很多啊,纵使能够躲过此次劫难,但接下来的你们根本就无法面对以后难以想象的困难凶险,那将极为的艰辛与困苦。”

甘修雎略微思索,袁远肖说的竟然是来至这座擅使内媚的城外,早也枕戈待旦于江水之畔的潜在威胁,他们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个谁也不愿,却始终绕不开的话题。“淮上”与京畿“建康城”,不过是一块砧板,他们只是上面的肉,那怕各自泾渭分明,但江南的政局也松垮,随时可能瞬间崩塌,他们这些未雨绸缪,打算挽大厦于将倾的人,却心有不甘,准备凭一己之力,誓死力挽狂澜,但这样的各自为政不过是一盘散沙,究竟能否抵御得住将来如洪水一般泛滥且彻底倾覆来的劫难么?

这样的问题,他们这些站立在权势顶端恍若天之骄子的人怎不明白,只是几千年来沉淀的分歧与自私,让所有的人背负上了地域的局限,不得不做出选择,所以才有今日等同于同室操戈的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事。

新一轮的权力洗牌也来到,括易一室不能长期站立在这总揽巅峰之下的盛况空前,盛极必衰是千古不变的定理,所以大家都想替换这足可俯瞰这众生芸芸的顶端身份,这才让据传府这个代表着皇室脸面的机构,登高一呼,群起响应。

如今甘修雎是退也不是,败也不是,此刻他的身躯早也承受不住任何的冲击与战力,虽是与绝世之姿如同高山仰止的袁远肖遥遥相对,但他几乎也濒临油尽灯枯的边缘,对方没有趁机出手,只是还没有察觉他的虚耗过甚,不然怎会对峙到现在。他虽撑的很辛苦,但结果却是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可是眼前像袁远肖这样具备超凡的实力无法堪堪弥平的严重威胁,他必须打破,再僵持下去,他怕快要撑不住了,至于以后的问题,就留给还能够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吧!

“袁长老,莫如我们再来比一比,看看所谓的淮上风骨,是否也那么的难啃如斯!”

甘修雎全身气势大盛,那副烟火袭燎的苍邃面孔,此刻完全被藏身于劲气的揭破所涵盖,这人竟然能瞬间焕发出如此精湛的活力,仿佛先前的颓败只是表象,是引诱人大意轻敌的假象,不但做到收发自如,而且越发凌厉铿锵。

袁远肖波澜不惊的眼中泛起一片精光,甘修雎的能耐他早也领教过,只是现在才隐隐有一阵极为纯粹的雄狮醒转之势,看来先前那道变化万千的精彩功法还有后续,不禁疑惑甘修雎的修为难道也快臻至宗师之境的实力,于是蓄力于掌心,准备再一次领教一下眼前这位内室之主真正堪为大成的精湛功力。

那一片越来越炽烈的火焰,燃烧的很高很烈,早也烟熏荼燎的火势掩盖了大部分的房屋楼层,若非以自雨亭为中轴延伸四方的那边河塘阻隔了火势的蔓延,此刻的名动宅恐怕也火海一片,不复存在了。浓烈的硝烟占据了整座庭院廊道,不但朦胧汇集,而且烟尘滚滚,难为那些还在那里最终坚持的人。虽是满目疮痍,伏尸一片,却依旧浓郁苍劲,竟处处透着不屈不挠的顽强意志。

此时那一阵馥郁的丹桂香气被烟火覆盖,残留下还流连在鼻翼间的余溢,长长的阔院,竟然让背负着这所有蕴藉繁琐的沉重包袱,辗转跋涉于世间纵横的阡陌之间,满是尘埃,且浑身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