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到底还是天子脚下,凭他野良再凶悍,谅也不敢和朝廷官员作对!”他在心里紧张地盘算着,咬牙决定再吹个更大的牛,唬住众人,借机脱身。
酒吓醒了一多半,他的口齿反倒结巴起来,“你,你们别欺负我是外乡人,告诉你们,爷,爷在朝堂之上可有不少朋友!惹恼了爷,一,一句话就可以让这破店关张!”
“噢……”
他话音未落,屏风后又“飘”出一名翩翩公子,他五官温润如玉,长身玉立,虽然身穿便服,但举手投足间都是官家做派。
他也是今晚唯一一个对客商微笑的男人。
“在下徐喻,监察御史,不知客商和朝中哪位相熟?事关重大,客商可要想好了再说,千万不要随口攀咬,害人结怨啊……”
徐喻目光清洌,像初春乍暖还寒时湖面上最后一层没来得及融化的薄冰,他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客商觉得如履薄冰,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他虽然没资格混迹官场,但也知道监察御史官阶虽然不算高,却担任着纠查百官的职责,权限极广,堪称“行走的尚方宝剑”,就连朝堂上那些大员们也不敢轻易招惹,他随便一句酒话万一真被眼前这御史记录在薄,明天报到朝堂上,自己可是捅了“污蔑朝臣”的天大的篓子,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眼前这官,吏,匪三名男子都是为了同一名女子聚集在这里,那客商不敢再多嘴一个字,只怔怔地望向堂中那道隔开内厅和外厅的屏风,心里又是好奇,又是恐惧,又是敬畏。
“这孟得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
屏风上,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影……
她就是孟得鹿,是整个平康坊乃至长安城里最传奇的女子……
雨渐渐地住了,月亮比往日更加清冷,慈爱地凝视着这座由一位女皇统治的万国来朝的繁华都城,夜色中的长安城被齐齐整整地划分为一百零八个坊,其它一百零七坊已经陷入一片漆黑,唯有一坊灯火通明,宛如仙人在乌木棋盘上轻轻落下的一颗白子。
那里是平康坊。
每当夜幕降临,平康坊的一天才真正开始。
三曲妓坊齐齐拉起帏幔,点起灯盏,酒肆饭馆的伙计们端着托盘,吆喝着擦肩而过,要将刚出锅的饭菜趁热端到贵人们的眼前,以图多得到几枚打赏的铜板。
歌伎莺啼燕啭,吟唱着诗人与游侠的酒后新作,达官显贵高谈阔论,把酒言欢,远道而来大唐求学的各国遣唐使和外国客商们鸡同鸭讲地说着外语,只要有酒乐助兴,谁也不在乎谁真正地说了什么……
这只是珼臻年间最平常的一个夜晚。
然而一年前,孟得鹿初来乍到时,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