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告退,一路上他不断思索着,想想自己如何一步步入了昝敏的圈套,如何破局,很快,他想通了,昝敏的本意就是要在西边牵扯住自己与苏博的两路大军,好为鞑靼大汗兀里的东路军主力创造机会,长驱直入京城。
真是好歹毒!
若没有那个女人及时回来,兵力空虚的京城恐怕都会沦陷……
那么为什么那个女人是直接回的京师,而不是跑去山西苏博麾下呢?只有一个解释,伊宁已经料到了那时还未出现的鞑靼东路军,猜到京城有难,所以赶了回来。
她能想到,而身为一方主帅的他为何就没能想到?程欢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自己到底还是陷入官场,陷入朝堂太深了,被一些东西遮蔽了原本聪明的头脑,还不如她这个局外人看的清啊……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府邸前,一抬头,程欢看见了上边的三个大字:枢机院。
身为皂卫的邵春正好从门里走了出来,恭恭敬敬道:“程帅。”
程欢看着这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点了点头,说道:“邵春,你家师傅知道你穿这身衣吗?”
邵春平静道:“师傅已经知晓了。”
“哦?她不反对你来枢机院做事吗?”程欢问道。
“师傅说了,做人只要无愧于天地良心,无愧于百姓黎民,在哪都行。”邵春仍是波澜不惊的说道。
程欢笑了笑,继续问道:“若是有朝一日,这枢机院要与你师傅为敌,你又当如何?”
邵春沉默了。
程欢看着沉默的邵春,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他只是个毛头小子而已,何必跟他讲这么多呢?程欢径直走入枢机院,脚刚过门时,却听邵春开口,说了一句让他终生难忘的话。
“那便把这枢机院给炸了!”
程欢听得这句话,猛然回头,看着一脸坚定的邵春,问道:“你师傅都不曾教你几天,何至于如此维护她?”
邵春道:“师傅虽经常不在身旁教导,但她的名声早已响彻海内。当捕快之时,同僚们知道我是师傅的弟子,便不会与我交恶;上司知道我是师傅的弟子,更不会为难于我;回到家时,父母为我高兴,兄弟姐妹为我自豪,就连街坊邻居也是善意相待。就因为我是她的弟子,所以无形中她为我挡掉了无数麻烦,我不维护她,维护谁?”
“可你当的是朝廷的差!”
“若朝廷连我师傅这等好人都容不下,这差不当也罢。”邵春态度异常坚定。
程欢一时哑然,脸色变了变,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程欢恍恍惚惚进了枢机院,不少人都来见礼,说是见礼,更多的恐怕是看笑话的,只是当着程欢的面不敢发作罢了。
徐经恭恭敬敬朝程欢一拱手,说道:“督主,您总算回来了。”
小主,
程欢冷冷道:“我已不是督主了,你才是下一任督主。”
徐经闻言,一脸正色道:“督主永远都是督主,我徐经根本不及督主之万一。”
“呵呵呵呵,徐经啊徐经,这种马屁话就不必说了,我是什么人你清楚,趁我还没生气,你走吧。”程欢冷冷道。
徐经装作惊讶道:“督主,属下万万没有嘲讽之意啊!”
“行了,徐经,你还不跟周大人去香河,在这里啰嗦什么!”一道奸细的嗓音传来,徐经连忙低头拱手,来人是殷奇,戴着面具的殷奇,这也是他惹不起的人之一。
徐经看了两人一眼,立马溜了。
望着徐经离去的身影,殷奇轻哼一声,端来一杯茶,递给程欢,两人靠着一侧连排的太师椅坐了下来,又扯了起来。
“徐经这厮,是看你笑话呢。”殷奇的嗓门又尖又细,比齐宣的好不到哪里去。
“看出来了。”程欢抿了一口茶道。
“徐经这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城府愈发深了些,他似乎很想做大事。”殷奇抿了一口茶,尖声细气说道。
“一只蚂蚱,能跳多高?”程欢不屑道。
殷奇放下茶盏,吐出一口白气:“蚂蚱当然跳不了多高,可它若是踩在马背上跳呢?”
“马背上的蚂蚱,也不过是蚂蚱,变不了展翅的雄鹰。”程欢随口答道。
“哈哈哈哈!”殷奇放声大笑,尖锐的声音跟女人没什么分别。
“说到雄鹰,眼下那个女人可是比鹰飞的还要高呢。”殷奇说着说着,扯到了伊宁身上,他说起这个名字时,半边脸肌肉一缩,一鼓,样子极其渗人。
“伊宁吗?她确实厉害。”程欢也吹了口白气。
“你我都被她给安排了,这个女人,当真是一点都不简单。”殷奇也啜了口茶。
“我听说,若非她跟圣上提议,让我领军堵喜峰口,就冲圣上的态度,我此刻是不是已经进诏狱了?”程欢放下茶盏问道。
“很有可能。”
“那我还得谢谢她哩……哈哈哈哈……”程欢露出苦笑。
“抽个时间……我们拜访她一下如何?”殷奇阴渗渗的说道,而后那张面具脸看向了程欢。
程欢脸色一凛:“我们俩吗?”
“不,我们仨,你,我,还有齐宣。”殷奇尖细的嗓音低沉了下来。
“好啊!”程欢满口答应道。
山西,朔州以北。
潜伏在此的鞑靼人穆追部族被广阳军发现了!广阳军直接搜山,一路往南压,逼得穆追等人不得不往西南窜逃,出了山,在朔州之外再次遭遇打击,上千人被杀,穆追仅仅带着几十人逃脱。
“穆追,我们怎么办?往哪跑啊!”一个皮帽汉子上气不接下气问道。
“西南面是何处?”面带血渍的穆追问道。
“那是府州啊……”
“走,我们逃那边去,大河结冰了,到时候我们逆河而上,逃回河套,就有活路了。”
“好!”
一帮苦命的鞑子们呼应着穆追,可他们谁也不知道,去府州,之后的经历让他们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