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弈者何罪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279 字 2个月前

要从何说起呢?

要说景国这些年政通人和,要说被很多人称为“老朽”的帝国正在自我修剪,要说妖界的拓土,要说中央帝国在草原的大胜,要说闾丘文月之所以称名“列国第一女相”的那些政绩么?

还是说一场大败,就倾覆所有呢?

满殿文武,莫有能言。

今日余徙在闾丘文月的罪责上加码,问的何止是闾丘文月!

君相君相,推政一体。

明问丞相,暗问天子。

丞相已然才浅,天子是否德薄?

当初景文帝能够收归诸府治权,集权中央,叫景国四十九府,上府、道府、元府、灵府,都绞为一体。今日之景天子,是否能够放一放手?

这没有什么不可能。

就如当初景太祖以天京城坐镇万妖之门,大战妖族、独割妖脉;景文帝会盟诸方、持刀分饼,宰割妖界利益;到了景钦帝,却不得不为五国开副门,使万妖之门实为天下共有。

从来时移世易,古今略同!

当西天师开口诘问,整个三清玄都上帝宫内,能够与之对话的人,并不多。

自然是有人要为丞相说话的。

但闾丘文月并不等其他人开口。

“是,不止这些,也不止天师加上来的这些名字,不止是死在沧海、迷界、近海的那些战士。”

她并不诿责,反而全盘接受:“当今天下,列国相争,群雄并举,不进则退。我们这次失败,伤筋动骨。看得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名,看不见的是无以计数的资粮,偌大中央帝国,动用多少人力物力,筹谋多年而成泡影,岂非谋者之罪?我身为大景丞相,担责天下,既不能济世安民,又不能胜敌于外,罪责何止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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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名册上叠着厚重的名册。

一些死者,加注了另外一些死者。

这沉甸甸的分量,令闾丘文月的双手,再次往下一沉。

她却在这时仰起头来,以躬身的姿态,仰看着尊贵的西天师,问道:“西天师,我将行大礼,您要受我这一拜么?”

余徙微微一愣,侧开步子,让开了闾丘文月身前的位置,让天子和闾丘文月之间的视线,不再有阻隔。

闾丘文月弯下腰来,将那两本名册,规规正正地放在地上,仿佛为那些不能归家的将士,立起了坟茔。

紧接着她后退一步,一拜到底:“三十年寒窗苦读,乃知功夫在书外;五十载宦海青云,不觉山外有高山。回首昔日奏对,臣放言于君前,要为君王,成六合之谋。回首往事,大梦一场。吾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棋差不止一着,厚颜也难存世。靖海计划自闾丘文月而起,也自闾丘文月而终罢!”

她直接伏在了地上,五体投地:“臣!乞死!”

这是最高的礼仪了。

完全放弃自己的性命、尊严、这一生奋斗所累聚的一切,做砧板上的鱼,刑架上的死囚。

这种礼仪,余徙的确受不起,哪怕他是西天师,哪怕他今日代表玉京山。

唯天子能受相国此拜。

余徙这一让,显出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景国的丞相,要以命担责,以死赎罪!

也等于是把整个靖海计划失败的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