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勇紧盯着团勇的双眼,待听完了叙述,便断定其言不虚。原来他本是粗中有细之人,自从接了王老好儿的书信,便不断派出哨探打听老王家屯儿的动静,对于胡匪典鞭一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料定胡子在近日必有大的动作,故而才派出一队团勇连夜巡视,却不料想,仍是百密一疏,被胡子抢了先机。若不是麻三儿有胆有谋,能连夜脱困前来报信,还真不知会被瞒到什么时候呢。
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魏大勇出奇的镇定,他不慌不忙地回过身,将手一招,立刻从他的身后转出七八个手提铜锣的健壮团勇,一齐大力筛起锣来。此一次与方才的锣声又是不同,初始时紧时慢,继而便越来越密,如同狂风卷地,使人坐立不安。转眼间,随着锣声不但从近处的土房中涌出大队的团勇,就连远处的村坊间也奔出了成队的后生。他们个个身穿粗布村衣,外罩淡黄色号坎,手擎短刀、长矛、猎叉、梭镖,虽然家事不齐,但个个犹如猛虎下山,不由得让人赞叹连连。
麻三儿也曾耳闻魏大勇治军极严,威震一方,今日见到这番阵势便不由得血气上涌,跃跃欲试。此时,魏团头早已换好了全身披挂,手持丈八蛇矛枪立于阵前,团勇也按平日里排好的序列整整齐齐的布列于场中,偌大一个方阵竟鸦雀无声,隐隐透出摄人的威势。魏大勇见团勇们已然站好,便用低沉而洪亮的嗓音说道:
“我们大团成立日久,镇守一方。而今胡匪猖獗,欲行不轨,妄图毁我田产,伤我子侄,大家说我们答不答应?”
团勇们虽只有区区几百人,然听得团头所言皆义愤填膺,同时振臂高呼道“不许,不许!”其声震彻长空,几乎要将天地撕扯开来。魏大勇见团勇答的血性,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回身看了看站在身后的麻三儿,又大声说道:
“这位小兄弟,虽然不是咱本地人,却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身闯重围前来搬兵,从今往后他就是俺的兄弟,也是你们的兄弟。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那几百名团勇又一齐振臂高呼道:“是兄弟,是兄弟。”听闻众人的回答,麻三儿早已热泪盈眶,他将连夜的奔波之苦抛于脑后,不由得也振臂高呼:“是兄弟,是兄弟。”魏大勇听了麻三儿的呼喊,甚为满意,不由得面带微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继而他又板起面孔命令道:
“马队一百,由我这位兄弟带领,先行出发。步卒四百随后一并跟进,一个时辰之内务必赶到老王家屯,集结后听我号令。”
说完,他不容质疑的将手一挥,队伍中立即有人给麻三儿牵过一匹马来。那牵马的团勇一脸憨厚的笑,问道:
“大兄弟,你想要啥趁手的家伙事儿啊?”
麻三儿此时已和这些团勇心连着心了,他没有腼腆和犹豫,而是直接要了一杆花枪,依旧挎了自带的腰刀,便认蹬搬鞍,飞身上马。其余的团勇也都牵过自己的战马,纷纷骑上,在场中排好两列纵队。麻三儿本以为队伍这就要开拔,正要催马先行,忽见身后的团勇纷纷从怀中掏出预先烙好的玉米饼子,悄无声息的吃了起来。闻到了饼子的香气,麻三儿这才觉出自己已是饥肠辘辘了,正当他满脸艳羡的时候,早有一只大手伸到了面前,那手中正捏着两只黄澄澄的焦香饼子。麻三儿不由一怔,细看之下竟然是魏大勇递过来的,而魏大勇的口中正兀自咀嚼,满脸都是亲切的笑。此情此景,麻三儿再也无法自持,泪水夺眶而出,他自从死了爹娘,一直与成瘸子相依为命,这几年更是只身在外,挣扎漂泊,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何尝能享受到这般的亲情与照顾。眼前的魏大勇便如同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人,让他的内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温暖和勇气。他顾不得拭去泪水,急伸手接过饼子,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一股香甜的滋味溢满了他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