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见周遭一片昏黑,半晌还犯着迷糊,直觉到肩头痛的狠了,这才让他清醒起来,扭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肩膀竟顶到了一旁的桌角上。
他连忙翻过肩头,欲要再睡,却忽听窗外传来一阵诡异的沙沙声。
这声音在暗夜之中听起来有点儿像风吹荆棘,然而细辩之下,却又有些不同寻常。
他自是走惯了江湖之人,最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听有异,当下便睡意全无,急忙翻身坐起,便想去推虎妖。
却忽然发现,随同他们一起来避难的小娘子,早已经无影无踪了。
他早间已对此人心怀疑忌,见她此刻竟敢独去,不由得暗道一声“不好”啊,急忙推醒了虎妖,踢醒了猎户,手中则抄起虎妖制作的杆刀,独自奔出了门外。
但见天上黑雾惨惨,星暗无光,村中的各条道路上,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聚集了大片的黑影,正在向他们这所房舍,缓缓移动而来。
起初,麻三儿还以为着是他们不小心,故而才被罗刹教给连夜合围在了村中;然而,细辩之下,顿觉一股凉意直冲头顶,直惊得是肌肤起栗,遍体筛糠。
原来,在向房舍聚集的并非什么恶人,而是村中那些被晒干的人皮,不知何故,竟都膨胀如鼓,且人立而起,步态僵硬的拖沓而来。
屋里的几个人也都跟着跑了出来,六格格眼尖,一眼便瞧见在众多的人皮之后,站立着一个黑影,手持一根闪亮的骨簪,正在缓缓的摇动着。
麻三儿见已经没了退路了,连忙招呼众人一并爬到屋上躲避。
几个人沿着柴垛,接二连三的攀上了屋顶儿,但见村中,仍不断有大大小小的人皮自房舍中走出。
它们个个形似鬼魅,飘摇不定,如同春日里放飞的纸鸢,贴着地皮儿,缓缓聚拢而来。
虎妖见是被自己救的小娘子作祟,不由得“火撞三尺顶梁骨,气冲丈二金刚躯”,斗丹田高声骂道:
“想日间是我瞎了一对招子,错认了你这贼妮子,现在想来好生气恼。有本事的报上名来,爷爷刀下不死那无名之鬼。”
正在远处施为的小娘子,却也是公然不惧,当即细声细气儿的应道:
“老娘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罗刹教中的圣女,名唤草三娘的便是。
想你等胆大包天,伤了我家天师。
可却命里该然,又落到了我的迷魂阵中。眼下你们已经跑不了了,不如快快撇了刀枪,下来受死。
老娘我念尔等俱是有些手段,尚可在天师面前进些善言,说不定天师能免了尔等之罪,收在麾下听用。”
麻三儿见她大言不惭,恬不知耻,当即高声应道:
“想你等罗刹教,伤天害理,天命难容,时辰一到,必会被天雷化为齑粉。而今尚自执迷不悟,还想着劝说旁人,就没想到,将来身坠十八层地狱之时,饱受酷刑,还有何面目再转世为人。”
他的话音刚落,其余几人皆哄然叫好,草三娘被他抢白得哑口无言,直气得一张俏脸白如灯纸,急急摇动手中的骨簪,催促着人皮尽快围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