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拉开十丈距离,再往后,就要背撞墙壁了。
十丈,差不多足以脱离最大的危险。
可是,阿洁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一件事。
这位未带剑的纤瘦哑女对他气机的锁定,看起来并不是用以出剑进攻,而似乎是……警告阻拦。
另外,让阿洁的面色愈发凝重的是,之前纤瘦哑女还未暴露时,阿洁丝毫还没有察觉到他自己已被锁定。
而直到后来他准备要动手取欧阳戎命了,这一道凌厉气机才姗姗来迟却无比明晃晃的显露。
她全程就没有要出剑偷袭或占先手的意思。
或者说,只要有某位年轻县令在场,纤瘦哑女全程的注意力都不在阿洁身上。
这是……何等的藐视与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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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院寂静一片。
当然,这种寂静是相对的,是专属于某类人的。
院子里,有十来位悲天济养院的伤患老残在晒太阳等饭点,再加上不时打扰的那一堆青梅竹马的小孩童。
气氛一点也算不上安静,热闹异常。
然而,一坐一站在内院两端的哑女与阿洁之间的气氛,却是死寂一片。
连动作都丝毫未动,像是两尊雕像。
阿洁感觉迎面而来的这一阵午风很冷很冷。
被汗水浸湿的发鬓、头皮、还有脖子处,传来丝丝寒意。
目视年轻县令离去后,纤瘦哑女平静回过头来。
终于是望了一眼独臂剑客。
二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
阿洁朝她轻轻摇头。
“月娘”被其从怀中放下,改为佩戴腰间。
他残余的左手掌扶在了剑柄之上。
然后安静转身,绕远路般绕开哑女所在的石桌位置,朝欧阳戎离去的跟随而去。
可,纤瘦哑女拦在了阿洁的路上。
气氛霎那间又凝固起来。
纤瘦哑女低垂眼眸,瞧了一眼断臂青年腰间的那柄剑。
她轻轻转头,抬手朝旁边身边经过的一对青梅竹马的孤儿玩伴招了下手。
是那两个玩骑竹杆游戏、满院子跑的缺胳膊小男童与流鼻涕聋哑丫头。
纤瘦哑女从怀中取出几块绿豆糕,被手帕包裹,她微微张嘴“啊”了一下。
若是此刻欧阳戎还在这里,没有走,便能一眼认出这绿豆糕的熟悉形状,甚至隔空看着,他嘴里都能回味出余甘……
聋哑小丫头手背抹了把清水鼻涕,仰头看着这位陌生却又引人亲近的大姐姐。
似乎是同为哑女,心有灵犀一般,聋哑小丫头明白了她的意思。
少顷,流鼻涕的聋哑小丫头与缺胳膊小男童抓着绿豆糕两手举着欢腾的跑远了。
纤瘦哑女依旧留在原地,手里却多出了一根竹杆。
她依稀记得,乡野孩童们似乎都喜欢唤它“竹马”。
经历过刚刚的意外与惊险,不管当下心中是如何想的,阿洁此时镇定些下来,脸上恢复了如常面色。
他瞥了眼纤瘦哑女没有断指的左手上,正随意拎着的普通细竹竿。
也是个左撇子。
阿洁朝她摇了摇头。
他左手默默扶到了腰间“月娘”的剑柄上。
然后这位独臂青年转头眺望欧阳戎刚刚离去的方向,似乎是在向十步外的纤瘦哑女示意着些什么。
他是剑客,此行必须出剑。
纤瘦哑女眸无波澜,一动不动。
她左手浅捏竹杆一头,宛若牵着它一般,而竹竿另一端轻轻曳地,全程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这一幕落在在其它人眼里,宛若一位天真无邪的少女正在捏一根桃枝随意戏耍,放松自然。
可某位独臂青年却是丝毫不敢视之为儿戏,五指缓缓在剑柄上合拢,他悄悄长吐了一口气。
热闹内院,有青梅牵竹马,伫立院门,斜视剑客。
某一刻。
院内,白日有月光绽放。
……
欧阳戎离开内院后,找了个休息的借口支开了跟随而来的秀独等管事们。
他又去了一趟藏有净土地宫的枯井。
故地重游一番,见到了不知大师,送了点吃的,再去确认了下“归去来兮”石刻。
欧阳戎松了一口气。
其实也不完全说是松气,而是一种再次明确方向后的纯粹坚定,摒弃杂念,自然轻松。
少顷,他又爬出地宫,离开了枯井,找到秀独,单独要了一间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