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时时误拂弦

众人或懂或懵,也正疑惑单刀如何能突发清吟,却发现骆元通在取出长刀后仍未停止,右手继续从木匣里取出一把刀长二尺八寸,把长九寸的细长短刃,制式模样依然前所未见。

此时看向台上,终于瞅见匣中原来是长短两刀,刀柄以青色丝线重重缠绕,流光溢彩焕然将出,以至于把冷若霜雪的刀刃也染成青色,宛如一片青竹。

然而碰撞交击便能有如此夺人心魄之音,可见锻造工艺非同凡响,瑰丽外表之下仍是难以捉摸的杀机。

“此刀名为韩王青刀,由潇湘名匠打造,杂金、银、铜、铁、锡五色合为之,铸成之日万籁齐鸣,刀身上常有气凄凄然,锋似严霜,入水则化为青碧,入夜则黑如漆墨。”

骆元通沉声说着,作为鉴刀名家的他双眼满是神往,随后颓迷之色一扫而空,忽然将长刀抛向空中。

“接刀!”

骆霜儿应声而动,身形晃动间已经腾空而起,以神似船家拳的腾挪身法凌空接住长刀,随后又轻巧地摘走骆元通抛来的短刀,一长一短擎在手中如蝴蝶翻飞,刀光剑影眼花缭乱。

骆霜儿如今持用的不是两刀能贴合的鸳鸯刀,而是双刀的一种步战用刀,似乎结合了南越国与峒刀的一些风格,一长一短互为表里。

江闻突然发现,这对青刀与自己腰间的闽越青铜古剑交映,秦汉古韵倒是颇有一番意境。

骆霜儿的身法奇异,可也不如她使出的双刀技法引人瞩目,在台上轻灵机巧,恰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又似凫水鸳鸯裁开波影。只见她高低左右,回转如意,纤指执白刃,如持鲜花枝,俊目流眄,樱唇含笑,说不尽的娇憨可喜。

“师父,韩王青刀是什么意思?”

傅凝蝶的发问打断了江闻的注视,她的关注点显然在很奇怪的地方,却刚好把江闻问住了。

“呃,韩王二字,可能指的是聂政刺韩傀的白虹贯日一事,而青刀所指的究竟是颜色还是形制,师父我就不太清楚了。”

思索片刻,江闻却继续说道。

“这门刀法可攻可守,堪称精妙独到。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招式的长短尺寸似乎都是按照骆霜儿的模样设计,里面耗费的心神精力可就难以计数了……”

江闻低声感叹道,对这门刀法给予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女子略逊气力却柔韧有余,故而刀法中加强了身法游走的部分,删去大开大合的硬撼,属于在招法上另辟蹊径的功夫,练至高深处也不失为一门绝学。

然而往长远处看,这门功夫的原型应该是门刚烈霸道的刀法,由名师特殊设计的招式既成就了骆霜儿的年少功深,也阻碍了她博采众长的路子,真到了搏杀死斗之时,恐怕还是少了些机变灵巧。

小主,

在江闻眼中的上乘刀法,还是应该如《胡家刀法》那般,表面上刀法招数精奇,不在以力碰力,出招迟缓含蓄,然绵柔之中亦有兵法阴阳之理,内敛之中亦含刚猛之形,亮招只为勘破对手的奥秘。

但不论如何,这样的刀法着实极为赏心悦目,江闻放眼望去,全场已经有许多人面色痴醉地忘乎所以,只顾紧盯着骆霜儿舞刀的高台,好家伙,就连范兴汉这乞丐头子……

哦不是,那人是红花会四当家奔雷手文泰来,此时也一言不发地看着骆霜儿,一曲舞罢许久都还回不过神来。

“好,不愧是骆家的后人!不枉我此行冒雨而来!”

骆府门外忽然又是一阵嘈杂,雨帘之中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华服男子昂首阔步而来,深目浓眉鼻梁高挺,自有一股龙骧虎步之意,唯独目光中桀骜之色难掩,气度终究多了几分纨绔。

“骆伯父,我今日是来向霜儿妹妹提亲的,门外厚礼已经送到,俗事缠身来晚一步切莫见怪!”

华服男子的声音格外响亮,说话间还有一丝酒气,在场的人却一个个跟见了鬼一样,总觉得同样的画面在什么时候刚见到过,就连说出类似话语的人都还在附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略带醉意的华服男子不满武林人士挡路,伸出手就拨开众人要强行通过。越闯越近之时,见众人视线投向自己,此时离府门最近的红花会坐席中,有一位白袍文士缓缓起身,挡在了直闯大堂的华服男子身前。

“这位兄台,今日金盆洗手大会主客有别,还请先入座稍候,切勿大声喧哗才是。”

陈家洛说得十分委婉,他身量比对方略逊了一头,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之意,宛如经霜冒雪的苍松翠竹。

“给我让开!”

华服男子眉头一皱,伸手就要推搡陈家洛,陈家洛却早有准备,抬起肩膀抖落对方擒拿,双足扎稳便反推而去,力从地起豁然有声,与华服男子的手臂撞在了一起。

红花会群雄就在身后袖手未动,都对于陈家洛的武功十分有信心,可短暂交手之后却发现,就在华服男子踉跄后退的时候,陈家洛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挪动了几步,原本白皙的面容生出一丝病态的血色,显然是仓猝间的运功发力被颠破了。

“这陈家洛的武功还不行啊,显然还没有做到意在拳先,无意而有招的境界。我见过的另一位总舵主武功就老道得多,已能将百家拳法信手拈来。”

江闻在远处指指点点着,却被袁紫衣抢白道,“江掌门,你所说的境界世上有几人能做到?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这类武功死练是没有希望的,一定要借助外力方能突破。”

江闻面露得意之色地指了指身后的乐师队伍,表示万般神通他都心中有数。

“若他能随着音乐伴奏严扣节拍,犹如舞蹈一般行云流水,胜敌于拳掌之下,就能像前辈古人一般纵横江湖,罕逢敌手几近无敌了。”

“我不信,你在骗我。”

袁紫衣毫不客气地戳穿。

江闻却很是笃定地说道:“你别小瞧世间英雄啊,江湖上就是有人每逢演奏一铿锵乐曲之时便武功大进,出手必胜无败的。”

两人的交手点到为止,骆元通已经双眉紧皱地盯着府门沉声说道:“今日的金盆洗手大会,江湖规矩一律不得动武,你们是要跟老夫为敌吗?”

“骆老英雄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今日前来绝无动武犯禁之意,只是这位大侠动手在先……”

一道颇为油滑的声音从华服男子背后传来,扶住了踉跄摇晃的华服男子侃侃而谈,随后显出一位术士打扮的人物,后面还跟着两名五大三粗的道童。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们的人先动武!”

武诸葛徐天宏忍不住站了出来,指着术士说道。

“此言差矣,从未习武又何来动武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