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被窗外肆虐的风雪扯得愈发厚重。
这时,荣雨娘也抹了抹眼角的泪,开口说道:“是啊,孩子们都懂事,咱们这日子虽说过得紧巴点,可这亲情浓得化不开,比啥都强。以后啊,下雪天咱就都待在家里,暖暖和和的,也不出去遭那份罪了,钱慢慢挣,不着急。”
她边说着,边拉过学峰的小手,那双手粗糙干裂,却带着独有的温热,如同岁月沉淀下的温情烙印。她转头对着荣雨和卫萍叮嘱道:“饺子也吃过了。我跟学峰就回后院。你们明天就不要出去赶集啦,把还没办的年货给办了,好好过个年。”
荣雨和卫萍忙起身,动作带着几分急切,椅子与地面摩擦出轻微声响。荣雨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厚实:“好,明天也歇歇。学峰,路不好走,照护好你奶奶。”卫萍在一旁不住点头,眼神满是关切,望向学峰的目光里,母爱如潺潺细流般涌动。
学峰胸脯一挺,脸上扬起自信满满的笑,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大伯、大大,我肯定稳稳当当地把奶奶送回后院,一步都不会让她摔着。”那认真的模样像极了个小护卫,稚嫩的脸庞写满坚毅,在昏黄灯光下,身影都似镀上一层勇敢的光。
海军看着学峰,又瞅瞅窗外仍在呼啸的风雪,开口道:“学峰哥,雪还下得这么大,路上黑灯瞎火的,你俩可得小心点,要不我拿个手电筒送你们一程?”
学峰笑着摇头,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发丝都跟着轻颤:“不用啦,海军,我和奶奶慢慢走就行,你还得在这儿陪着大伯、大大呢,我可以的。”
荣雨娘满是欣慰地看着孩子们的互动,轻轻拍了下学峰的手背,那一下轻如羽毛,却饱含疼爱:“我这乖孙呐,就是贴心,走吧,咱不耽搁他们唠嗑了。”说着,便和学峰往门口挪动脚步,每一步都迈得有些迟缓,似是不舍这满室温情,又似被窗外风雪唬住了步伐。
到了门口,卫萍几步追上来,手里捧着一条厚实围巾,花色是暗沉却质朴的条纹。她拉过荣雨娘,小心翼翼地将围巾围在老人脖子上,边塞边念叨:“娘,这雪夜里冷得刺骨,可别冻着了,您和学峰都裹严实点。”动作轻柔,像是在呵护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哎呀,闺女,你自个儿也多穿点,别光操心我们,这天寒地冻的,你和荣雨也早点歇着。”荣雨娘心疼地回着话,眼神里满是关怀,抬手理了理卫萍鬓边乱发。
学峰扶着奶奶,深吸一口气,似在给自己鼓劲,而后小心翼翼地踏入雪中。刚一出门,那风雪便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似要将他们吞噬。学峰身形一个踉跄,脚下打滑,差点没站稳。荣雨娘心猛地一揪,赶忙抓紧他的胳膊,声音拔高带着惊惶:“哎呀,慢点慢点,这风太张狂了。”
“奶奶,没事儿,我稳住了。”学峰重新调整好姿势,紧紧搀着奶奶,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每一步都似用尽全身力气,雪在脚下“咯吱咯吱”作响,宛如抗议的低吟。可学峰咬着牙,愣是在茫茫白雪中走出条清晰的脚印小道来,那脚印歪歪斜斜,却写满倔强。
回到后院,荣雨娘见小富屋里灯还亮着,想着学峰那发紫的嘴唇,心里就像搁了块沉甸甸的石头,不踏实。她站在小院当中,高声叫着:“小富,翠玲,你们睡下了吗?”声音穿过风雪,带着几分焦急。
只听小富在屋里应道:“还没,等一下,我这就出来。”
学峰搀着荣雨娘进了她的小屋,屋内炭火盆里火星微弱地闪烁,似随时都会熄灭。两人刚在床沿坐好,小富就推门进来了,带进一股屋外的寒气,让屋里温度都降了几分。
“娘,是怎么啦?有什么事?”小富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目光疑惑地在荣雨娘和学峰身上打转。
荣雨娘伸出手指,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小富坐下,待小富坐下后,她拉过学峰,让孩子站到亮处,忧心忡忡地说:“富啊,这学峰的嘴唇今天发紫,要不是你嫂子注意到,我都还没发现。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他的嘴唇紫得很。”
小富站起身,凑近学峰,弯下腰细细端详,眉头微微皱起,过了会儿才说:“好像是,不过应该没事,你看他活蹦乱跳的。”
荣雨娘一听这话,心里就急了,提高音量说道:“明天你带他去街上看看,别大意了。这孩子唇色看着就不对劲,万一有个啥毛病,咱可不能耽误。”
还没等小富答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翠玲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带进一阵冷风,吹得炭火盆里火星乱晃。她一跨进门,就扯着嗓子大声地说:“看什么看,他这是老毛病了,从小嘴唇就紫。”眼神里透着不耐烦,双手叉腰,像只被触怒的斗鸡。
荣雨娘耐着性子,语气尽量平和,可还是难掩焦急:“你看看,你仔细看看,这孩子这唇色跟以往不一样。往常是有点紫,可今天这颜色深得厉害,看着就渗人。”
翠玲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大声回道:“有什么不一样,一直就这样。再说了,明天大年三十,上什么医院?哪有年关往医院跑的,不吉利。而且街上铺子都关得差不多了,去了也是白跑一趟。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回去睡觉,是要在这里睡吗?”
小富面露犹豫之色,看看荣雨娘,又瞅瞅翠玲,嗫嚅着嘴唇,却没说出话来。学峰低着头,小手不安地揪着衣角,心里既委屈又害怕。
荣雨娘还想再劝,翠玲却几步上前,拉着小富胳膊就往门外拽,嘴里嘟囔着:“走走走,别在这儿瞎折腾了,大冷天的净添乱。”小富被拽得一个踉跄,只能回头给荣雨娘和学峰递了个无奈的眼神,跟着翠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