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头一本脱了手,最艰难的一步似乎就跨过去了。半个小时后,他又荐给阿什福德另一本,自己走过去拿了,全无先前那些花样。到正午时分,他已肯将架上的书指给阿什福德,任他自己去取。当天课程快结束的时候,索先生派给阿什福德的书数量可观,还吩咐他最好这周就读完。
师徒二人研究、讨论一整天,这般享受并不多得。他们往往要腾出一部分时间来接待索先生的访客,这当中包括索先生感觉仍有必要结交的社交名流,也有来自政府各部门的官员。
教学期满两周,索先生对他这新来的门生已怀有无限的热情。“给他讲点什么只消讲一遍,”索先生告诉沃特爵士,“他一点就通!我清晰记得我自己钻研佩尔的‘未来征兆之臆测’,苦熬多少礼拜方才搞懂。人家埃文先生只花了不超四个钟头,就掌握了这门极其艰深的理论!”
沃特爵士微笑道:“这倒是。可我看您也自视过低了。阿什福德先生胜在有名师解惑,而您只靠自学成材——是您给他铺好了路,令他脚下一马平川。”
“啊!”索先生叹道,“可是,直到跟埃文先生坐下多谈了谈那‘臆测’咒,我才意识到它比我预想中的应用还要广得多。都是因为埃文先生提出的问题,您瞧,把我对佩尔博士理论的理解拔到了新高度!”
沃特爵士应道:“这样的话,先生,我为您找到一位这般志同道合的朋友而高兴——人生慰藉,莫过于此啊。”
“沃特爵士,您这是说着了!”索先生高声道,“真说着了!”
阿什福德对索恩先生的仰慕则略有保留。索先生言之无味、行之无常,仍时时令他硌应得慌。在索先生向沃特爵士夸赞阿什福德的同时,阿什福德正对阿拉贝拉抱怨索恩先生。
“到现在我都摸不清他的路数。他在当代建树绝顶,同时却也无聊透顶。今早功课停下来两回,就因为他觉得屋里能听见老鼠的动静——他特别受不了老鼠这东西。我跟两个男仆、两个女佣一起把屋里家具挪来挪去找耗子。他在壁炉旁边站着,吓得浑身发僵。”
“他养不养猫?”阿拉贝拉提议道,“他应当抱只猫去。”
“哦,不可能的事!猫比耗子更招他的恨。他告诉我说,若不巧与猫咪同处一室,不出一个钟头,他一准儿浑身起满红疹子。”
索恩先生诚心诚意打算把他这个徒弟教透彻,可他一向深藏不露惯了,半辈子养成的习惯可不是说改就能改了的。12月里的一天,青灰色的云里飘下绵软的大雪花,两位魔法师坐在索先生的 书房里。窗外雪花飘得缓,炉膛里的火烤得暖,再加上索先生招待的一大杯雪利酒——当初真不该接——合力压得阿什福德脑袋沉沉、昏昏欲睡。他把手托了脑袋,上下眼皮直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