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镇定?我告诉你,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快为你担心死了——只要家里男人去了西班牙,他们的妻子、母亲、姐妹都和我一样。不过当初咱俩是说好了的:你去那边是尽义务去的。此外,在西班牙的时候有整个陆军陪着你,而如今你在那儿是孤零零一个人。我说‘那儿’,其实谁也不知道‘那儿’究竟是‘哪儿’!”
“抱歉,那儿究竟是哪儿,我知道得很清楚!那儿是‘王道’。说真的,阿拉贝拉,你要是现在才发现不喜欢我这一行,我觉得有点儿晚了。”
“哦,你这么说可不公平!我对你的职业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我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崇高的职业之一。你和索恩先生取得了成绩,我不知道有多自豪。无论什么新法术,只要你觉得合适你就去学,我也从来没有反对过——可从前,你只要从 书里学到新东西就满足了。”
“以后不会了。把魔法研究限制在书房里的书本上,那,还不如告诉探险家你赞成他去探寻那些,那些——甭管非洲那些河流都叫什么吧——的源头,但条件是不许走出唐桥井(1)!”
阿拉贝拉气得扔给他一句:“我以为你是要做魔法师的,不是什么探险家!”
“都是一回事。探险家不能窝在家里看别人画的地图。魔法师若要丰富自己的技术,不能靠读别人写的书。早晚有一天索恩和我要超越书籍所限,这在我看来是明摆着的!”
“是吗?你觉着是明摆着的?好吧,埃文,我严重怀疑对索先生来说这也是明摆着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边沃特爵士和格兰特中校看上去很不自在,就像任何人不小心撞见别人家夫妻矛盾小爆发之后的反应。由于觉出阿拉贝拉和阿什福德对他俩的态度都不怎么好了,他二人更觉得尴尬。之前,当他们向阿拉贝拉承认自己有教唆阿什福德尝试危险法术的责任,他们就已经挨了阿拉贝拉几句呲儿了。此时,阿什福德也对他俩怒目相向,就好像在问他俩大半夜的凭什么跑到他家来,把他一向好脾气的太太惹得发了脾气。一等他夫妇二人稍有停顿,格兰特中校便语无伦次地低声叨咕,说什么这会儿已经太晚了、感谢他们盛情款待、祝大家晚安。结果谁也没理他,他只好还在原地坐着。
相比之下,沃特爵士更决绝果断一点。他说让阿什福德到镜子里面寻路都是他的错,他保证尽己所能弥补过失。他是干政治的,自己的观点说出来对方不想听,这点小事绝不影响他继续说下去。“每一本关于魔法的 书你都已经读过了?”他问阿什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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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没有,当然没都读过!这点你清楚得很!”阿什福德道。(他想到何妨寺藏书室里的那些书。)
“今天夜里你看见的那些厅堂,你知道它们都通向哪里吗?”沃特爵士问。
“不知道。”阿什福德答。
“你知道桥下那片幽暗的荒原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不过……”
“既然如此,你最好还是照斯太太说的做,先把关于那些道路的文献能读的都读了,再回那里去。”沃特爵士道。
“可书上的内容既含糊又自相矛盾!索恩也这么说,而他已经把能读到的都读了。这点你不用怀疑吧!”
阿拉贝拉、阿什福德和沃特爵士三人又吵了大约半个钟点,直吵得大家心烦意乱、疲惫不堪,都想赶紧上床睡觉去。一说起那些诡异空寂的厅堂、无尽的通道和那广袤幽暗的荒原,似乎只有阿什福德还跟没事人儿似的。阿拉贝拉听了着实吓得不轻,就连沃特爵士和格兰特中校心里都明显感觉不踏实。魔法——几个钟头前还是那样熟悉,出现在这个国家还是那样天经地义——现在突然和人类、大自然都脱离了关系,变得如此怪诞离奇。
而阿什福德则认定他们仨是天下最难理解、最令人头疼的家伙。他们似乎还没看出来,他这是干了件极为不凡的大事——说是他事业上迄今为止最卓着的成绩(他觉得)都不为过。自马丁·佩尔之后,还没有哪一位英格兰魔法师走上过王道。结果他们仨非但没祝贺他、没表扬他——换了谁也会这么做吧——反倒跟索恩似的一个劲儿埋怨他。
第二天早上他一觉醒来,满心打算再去趟王道。他和颜悦色地冲阿拉贝拉打招呼,闲扯些琐事,假装昨天夜里吵那一架完全是因为她太过疲劳、紧张过度。结果还没等利用上这方便的借口(然后就找一面离自己最近的大镜子溜进王道去),阿拉贝拉就坦白告诉他,说她昨天夜里什么感受现在还是什么感受。
说了归齐,人家夫妻俩吵架咱们一句一句全听下来又有什么用处呢?这种纷争一定比任何对话都要更迂回绵长,必会节外生枝、旧账重提——除了当事者本人,外人根本听不明白。到最后谁也没有对错,就算争出个你对我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与伴侣相亲相爱地和谐相处是人人热切追求的理想,阿什福德和阿拉贝拉在这一点上并无两样。争论了两天后,他二人相互承诺:他保证,只有获得她的首肯,他才能再去王道;而她也向他承诺,只要他能说服她这么干是安全稳妥的,她一定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