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王之书与无名之王

奇怪的是,这人虽然穿戴讲究、不动声色气派大,说起话来却非常糙——连齐尔德迈斯听了都这么觉得。他是北方口音——这点毫无疑问——可齐尔德迈斯听不出具体地方。有可能是诺森布里亚那边的,但又捎着点儿其他地方的音色——北海边上那些寒冷的乡郡。此外还有更意想不到的——他的法国腔不止一点点。

“那么,是您误会了。”齐尔德迈斯举起了枪,“必要的话,我会冲您开枪的,先生。但我真不希望这样。别再管那尸体,接着赶您的路吧。”

这男人什么都没说。他多看了齐尔德迈斯一会儿,随后就好像看烦了,又转身去检视那尸体了。

齐尔德迈斯看看周围可有马或者马车——至少能说明这男人是怎么来的。什么都没有。广袤的荒原上只有两个人、一匹马、一具尸体和一棵山楂树。

“一定有辆马车在什么地方,”他心想,“这人衣服鞋子上一个泥点子都没有,看着就像仆人刚给打扮好一样。他的仆人在哪儿呢?”

想到这儿,他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了。制伏这样一个苍白瘦弱、长相颇有诗意的人,齐尔德迈斯不觉得有什么困难。若对付的是一个车夫外加两三位彪壮男仆,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这片地界都是您的吗,先生?”他问。

“是的。”

“您的马呢?您的车呢?您的仆人呢?”

“我没有马,约翰·齐尔德迈斯。我也没有车。这儿只有我一位仆人。”

“哪儿?”

这男人连头都不抬,举起胳膊,伸出根又细又白的手指一指。

齐尔德迈斯迷惑地往身后看去。身后没人。只有风吹着覆着雪的草丛。他是什么意思?他指的是风还是雪?他以前听说过中世纪的魔法师会称风雪或其他自然力为自己的仆佣。紧接着,他终于恍然大悟:“什么?不,先生,您误会了!我不是您的仆人!”

“不到三天前你还夸口呢。”这男人说。

只有一人曾经自称为齐尔德迈斯的主人。难道这位是以某种方式幻化后的索恩?索恩的某个侧面?历史上的魔法师有时会根据自己性格的不同侧面化身为不同形象。齐尔德迈斯努力思考吉尔伯特·索恩的性格里究竟哪部分有可能突然化作一位苍白英俊、口音独特且有权威气派的男人。他想到近来怪事连连,可哪件也不比这件稀奇。“先生,”他喊道,“我警告过您了!别动那尸体!”

男人弯腰凑近闻秋乐的尸体。他从嘴里抠出个东西——一颗小小的光珠,颜色淡淡的,带点儿玫瑰银。他把光珠放进闻秋乐的嘴巴里。尸体抖了一抖。这动作既不像人生病时战栗,也不像好了以后哆嗦;这动作就好像光秃秃的白桦树在春风轻拂下微微一颤。

“离尸体远点儿,先生!”齐尔德迈斯大喊,“我不说第二遍!”

男人连头都懒得抬。他用指尖划过尸体表面,就像在上面写字一样。

齐尔德迈斯把右手的枪往男人的左肩膀瞄过去,故意瞄偏了点儿,只为把他吓跑。这一枪发得漂亮;药池里升起一团烟雾,泛上一阵火药味;枪膛里喷出火星和更多的烟雾。

然而,铅弹却不肯飞。它如梦境一般在空中飘浮着,打转、膨胀、变换形状。突然间,它伸出一对翅膀,变成一只田凫飞走了。与此同时,齐尔德迈斯的心也瞬间静了、定了,宛如一颗顽石。

男人在闻秋乐身上动了动手指,所有的图案和符号就像写在水上一般流动、旋转。他继续指挥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停了手,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