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彼岸花9

寒风刮起草丛里滚动的碎石,发出一长串银铃般有节奏的撞击声,奏响怪异奇特的催眠调。

她缩紧脖子,把自己裹进宽大的皮夹克中,挨着身侧那团滚烫的火源,缓慢而沉重的合上眼睛。

梦里依旧是那块空寂冰冷的无人之地。

似阴森铁笼,更像恐怖地窖,释放面目狰狞的怪兽,扼制住她自由的灵魂。

远处似有一束光,照亮前行的路。

那团触目惊心的血红,翻涌的血浆似千层浪,犹如绽开的彼岸花,破碎的花瓣随风轻扬……

她伫立在原地,等候那双涂满鲜血的大手到来,宣判她的死亡。

如预期那般,眼睛很快被一双手蒙住。

却不是她记忆中那般冰冷黏稠,让人反胃恶心。

温暖干燥的大手,似和煦的春风,轻拂过她的鼻尖,嘴唇,下巴,亲吻泛红的耳珠……

她眼前的视野全黑,那双手带领她往前走,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累了,想要停下来……

然后,她睁开了眼。

车窗外,柔和的红光拂面,如沐轻风。

她下意识伸手遮挡,身子微动,磨砺出挤压皮革的怪声。

宋春庭猛然坐起,低头看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环顾四周。

她居然在车上。

记忆在何处中断,她已经记不清了,依稀只能回想起记忆空白前的最后一幕。

水塘边,清澈的池水被微风吹起阵阵波澜。

两个傻子坐在木凳上,她缩成一团,他拿着鱼竿一动不动,久等不上钩。

“你会唱歌吗?”

她细声问。

“军歌。”

宋春庭无语凝咽。

“粤语歌会吗?”

谢淮楼皱眉细想。

“就一首。”

“什么?”

“护花使者。”

“唱来听听。”

她眼皮直打架,在这深山水池边,居然有了丁点儿困意。

男人侧头看她。

她缓慢眨眼,徘徊在昏昏欲睡的边缘,头低垂,一颤一颤地动。

谢淮楼看着好笑,好心掰正她晃动的脑袋,肩膀借给她靠。

他看向前方,低沉开嗓。

“这晚在街中偶遇心中的她/两脚决定不听叫唤跟她归家/深宵的冷风,不准吹去她/她那幽幽眼神快要对我说话/纤纤身影飘飘身影默默转来吧/对我说浪漫情人爱,我,吗……”

这首歌是清风的最爱,在部队时恨不得一天在他耳边哼一百遍,他听都听会了。

男人唱到后面,歌词开始卡壳,断断续续的回忆。

宋春庭嘴里嘟囔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凑近问。

“什么?”

“发音,不标准。”

他闻言笑了。

“哪里不标准?”

这次无人回应。

她似乎睡着了。

四散的记忆点慢慢回笼,到此终点。

她按下车窗,清晨沁凉的冷风飘进来,她冻得瑟缩了下,乖乖套上他的皮夹克。

下车时,天还没完全亮,云层撕开一小块裂口,渗出烟粉色的暖光。

男人站在山顶抽烟,那么低的温度,穿单薄衬衣也不觉冷,壮硕的背影坚硬似山脊,肩头凸起的肌理曲线远比正前方的山峰还要性感。

浅白色的烟雾模糊指尖上的厚茧,如幽魂般蜿蜒向上,他深吸轻吐,一根烟很快到底。

听见车门开关的声音,他眉眼一动,烟扔脚下,踩灭。

回头时,女人套着他的外套,身高身形差距下,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醒了?”

“嗯。”

宋春庭停在他身侧,视线扫过他下巴那片乌青,才过一晚而已,茂盛的黑色胡茬宛如山顶洞人。

也不知他昨晚经历什么,眸底血丝横生,黑衬衣也皱巴巴的。

可即使落得这般颓靡邋遢,那张脸依旧该死的好看。

“我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漫不经心地回。

“你睡着了,我扛回车里的。”

“扛……”

她愤愤地瞪他,就知道这人举止粗暴,压根不懂“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那你衣服怎么弄得?”

谢淮楼斜眼看她,要笑不笑。

“猫抓的。”

她听得一愣,四处张望。

“山里有猫?”

“有。”

他侧身面对她,解开上头两颗衣扣,故意让她看清胸口那几条带血的抓痕。

“爪子还贼锋利。”

说到这里,谢淮楼眯了眯眼,他也没想到看着娇娇软软的女人,睡着后变得张牙舞爪,攻击性极强。

他刚要靠近,熟睡的人伸手就是一爪,若不是他躲闪及时,脸上少说三道印。

只是无奈胸口遭了殃,尖锐的指痕真像野猫挠的一样。

男人意味深长的笑盯得人心头发毛,她低眼偷瞄自己的指甲,尖利的弧形,的确有当武器的潜力。

“你别忘了打狂犬疫苗。”

她昨晚记忆粉碎,别指望她会承认罪行。

男人抿唇笑。

“行。”

他转头看向天边一点点燃起的金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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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天边泛出青白色,渐渐地,金灿灿的朝晖染红东方天际,霞光朝四周扩散,天空被那片柔美的红色映的越来越淡,云朵浸染成玫瑰色。

火红的太阳拨开云彩,耀光倾泻在草地,树木,温暖的包裹住他们。

这是她第一次看日出。

她亲眼见到光明冲破黑暗,照亮整个世界。

“没见过?”

他盯着她被浅金色融化的绝美侧脸,有片刻的失神。

“嗯,第一次。”

他想了想,低声承诺。

“想看日出,随时带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