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离一屁股坐下,抓起颗葡萄丢进嘴,嘟囔:“你来错地方了吧,我看你家霍少帅也不像品味这么差的人啊。”
沈南枝没理她,垂眸喝茶,红殊在一旁坐着,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是不是即将见到母亲了,有些兴奋。
不一会儿张副官便带着一个女人进来了。
“哎哟,这位军爷你轻点。”女人的手被张副官押在身后,一扭一摆地迈进雅间,带着股刻意的妖娆。
进门,张副官就放开了她,她目光却好似黏在张副官身上一样,伸手想去摸张副官的胳膊,指尖染着鲜红蔻丹,指甲又长又尖,像要挠人似的。
张副官皱着眉,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她也不恼,咯咯笑了两声,笑声又尖又利,在屋里回荡。
“还挺纯情。”
待她看清屋内都是女子,嘴角瞬间垮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嘴里嘟囔着:“咋都是些姑娘家,没个能解闷儿的爷们儿。”
边说边大剌剌地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也不客气,伸手就抓了颗葡萄,往嘴里一丢,嚼得汁水四溅,还边打量着众人,“我说几位姑奶奶,今儿个找我所为何事啊?可别是来抢我饭碗的,咱这小日子,可全指着这陈唐风月咯。”
眼前的女人五十多岁,脸上脂粉厚得像糊墙,惨白的底色盖不住眼角的细纹,身着一袭艳红旗袍,高开叉处,白花花的大腿若隐若现,旗袍料子已有些发旧,颜色像被洗褪了几轮,却仍透着股俗艳劲儿。
头发烫成时髦的大卷,却因疏于打理,几缕发丝耷拉在额前,乱蓬蓬的,发间别着一朵塑料红玫瑰,花瓣掉了好几瓣,摇摇欲坠。
眼角往上挑着,透着股泼辣刁钻,嘴唇更是抹得猩红如血,嘴角微微下撇,带着久经风尘的傲慢与不羁。
她跷起二郎腿,裙摆滑落露出更多肌肤,她却毫不在意,只等着众人开口。
那模样,活脱脱是风月场里浸淫多年,被世俗腌臜了个透的浪荡妇人。
“怎么都不说话?”女人扫了一圈,颇为不耐烦,“难不成是请我来这干坐着,我在这儿时间可金贵着呢,少陪会儿客,少跳支舞,那白花花的银子可就没了,不说话你们钱也要照给的啊。”
沈南枝轻叹了口气,目光瞟到红殊,她脸色全白了。
她刚想开口,红殊却率先说话了。
“姐姐,弄错了,咱们走吧。”她的声音抖了抖。
沈南枝也并不意外,只是道:“要不要你们单独聊…”
“不,”红殊站了起来,神色慌张又带着几分决绝,她攥紧了衣角,身子微微颤抖,似是拼尽全力压抑着情绪,“姐姐,咱这就走,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说着,便抬脚往门口冲,脚步急促又慌乱。
那女人本还满脸不耐,听到红殊这话,先是一愣,磕着瓜子目光在红殊脸上细细打量。
眼神里闪过一丝狐疑,紧接着,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她猛地站起身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桌上的茶碗都跟着晃了几晃。
“你……你是阿殊?”
红殊走到门边的脚步顿了顿。
“阿殊,你是阿殊!”女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敢置信与几分惊喜,伸手便要去拉红殊,指尖在空中抖个不停,那猩红的蔻丹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红殊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满是嫌恶与抗拒,“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女人却不管不顾,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像钳子般死死钳住红殊的胳膊,指甲都险些嵌入肉里,叫嚷道:
“我怎会认错!打小你眉间那颗红痣,我闭着眼都能摸出来,快让我好好瞧瞧。”她眼珠子滴溜乱转,上下打量红殊,手在她的绸缎衣衫上摸了几把,看得出来十分高兴。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红殊只觉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疼,如避蛇蝎般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下撇,眼底有几分转瞬即逝手腕暗淡,再抬眸时透出几分阴鸷,冷笑一声。
“看来你今天不是来认我的,那你跑来干吗?来看看我什么时候死?”
“我娘早死了!”红殊咬唇推开她,拉开门跑了。
女人好像突然受到了刺激,追到门口拔高了声调,嗓音尖锐刺耳,“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看你娘这样你觉得不光彩了是吧,给你丢人了是吧!当年在戏班子里,要不是我把你送走,你以为能有今天?指不定早就被糟践成比你娘还要下贱的货色了!”
“如今你倒好,穿戴得人模人样,到我面前来炫耀了,没有我你早死了!”女人站在楼上,指着红殊落荒而逃的背影破口大骂。
直到红殊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女人靠着门口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半晌才抬头,见沈南枝正看着她,她冷笑了一声,揽了揽额前的碎发撇开脸。
“看什么看,没见过撒泼啊!不想丢人就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