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多问,她自己说起来:“1978年,我15岁,家里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让我别上高中,回家结婚生孩子。那个年代,女人能上小学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家还把我供到了初中,原以为是我的父母开明,没想到是因为村里有个神婆说女娃读书读多了,身上的气质不一样,娶的人家就会多出点钱。”
“后来呢?”
“她是个好人,靠着这个方法让村里很多女娃摆脱了结婚的命运,都逃了出去。村里人本想杀了她泄愤,但奈何她确实有点本事,每年祭祀都需要她,渐渐地,从我那辈开始,就没什么人信她的话了。”
“你是怎么跑到柏林来的?”问出这个问题时,其实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农村里长大的人,想要逃出去,还逃到了国外,能是什么办法呢?除了那个。
“偷渡。”她表现得很平静,陈歌也从厨房出来,坐在我的旁边,“你是哪里人?”陈歌问她。
“江西赣州。”她继续说,“我被父母几乎是绑回来的,当晚我就看到了我的结婚对象,是个痴傻的人,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一见到我就流口水,他妈一边擦一边还夸她这个宝贝儿子什么什么的,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想我该怎么跑出去。”
“还好,我假装顺从,他们也没有起疑心,当天晚上,趁着他们都睡着了,我跑了出去,找了一个破庙睡了一晚。第二天被他们发现,在破庙里,我爸拿着赶牛的鞭子就往我身上抽,边抽边骂,说只有我嫁出去了,我的两个弟弟才能结婚,我还有个妹妹,过两年也要安排嫁人了。”
她说着她的曾经,就像和我们说一个故事一样,仿佛这一切都不是她所经历的。
“我还是跑出去了。我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勇气,一把推开我爸,咬在我弟弟胳膊上,用头撞上我妈的肚子,一口气跑进了林子。再也没有人找到我了。”她的手指摩挲着杯子上面的花纹,“我跟着一个大巴车来到了上海,我很幸运,在上海码头遇见一艘前往柏林的货轮,我当时瘦小,钻进一个木箱子里,跟着他们就来到了柏林。”
“当时的柏林还分东柏林和西柏林,1990年,也就是今年,柏林墙被拆,东西才算合并。我当时去的是东柏林,初来乍到,我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我住在贫民窟,喝脏水,捡别人吃剩下的饭渣,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回去结婚,至少这样,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你很勇敢。”
她笑了,尽管不是很好看,但在柏林这样阴郁的天气里,就像一束阳光一样洒在家里。
“住在那里的第三天,我记得很清楚,我被轮奸了。一共有十个人。每个人都在我的身上发泄欲望。刚开始,我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人,给我饭吃,还给我水喝,可惜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傻乎乎地跟着他们走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对于一个离开家的未成年少女来说,可能他们那群人是她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光,可是偏偏命运弄人,那束光只是恶魔露出的狡黠。
“你在想怎么安慰我吗?”
蔷薇的话把我拉了回来,“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