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承闻她呼吸清浅,微微笑起来,取了条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心念一动,手便摸上了她的脸颊。这次她睡的安心,没有什么反应。少女睡颜柔软,半点不见寻常的锋芒,只是眼下带着乌青,眉间也显见地拢着愁雾。
玄天承慢慢抚平了她眉间的颦蹙,收回了手,却仍旧不舍得离去。平日里极其隐忍克制的人,只有在她睡着后,才敢把自己汹涌的情绪泄露分毫。他恨极了自己如今只能做些聊胜于无的小事,说些口舌之上的宽慰,即便是稍微露骨几分的触摸,也只敢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进行。
“嘴上轻巧,谁知道又梦到什么了,也不好问你。”他垂下眼睫,压住眼底几分水光,说,“你可知,越这样,我越是心疼。”
“阿臻。”他低声呢喃,“少时我没有勇气说娶你,还道是自己位卑言轻,当不起山河之托。谁想如今位高权重,却愈发瞻前顾后,连少时的孤勇都比不上了。”
他也不写字了,就这样坐了许久,一时竟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十来年前,绿芜墙绕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少年捧着书卷闯入暖阁,不意看见少女酣卧榻上,纨扇半遮素面,光影柔和缱绻,竟就呆立在侧,贪看半晌。
他轻轻吐了口气,郑重地轻轻说道:“待陈家事了,西南平定……我便去请陛下赐婚。”又有些自嘲地笑,声音愈发低落,“也不知你还愿不愿意嫁我。我若是对着现在的你陈这十多年来的情,你怕是会吓到吧。”
一人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叶臻翻了个身,玄天承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安抚她片刻,才站起身来,轻手轻脚走到门外,压低声音道:“朝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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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右侍郎、户部尚书停职待查,工部的缺陛下派人补了,户部的摊子,陛下的意思是让侯爷差人接手,正好借军饷的由头往西川转运使那边查。这西川转运使跟益州布政使勾结有段时间了,不过靠着与太傅的姻亲关系,无人举证。陛下让侯爷先查,过几日会有圣旨到,名为帅兵围剿招安青城山,实则缉拿西川转运使。
“今早二官停职,太傅也受申饬,自陈愧对圣上,后又斥自己瞽目昏聩,识人不清,愿配合陛下对百官的清查。吏部当即附议太傅所言,督察院也支持太傅,还道太傅深明大义,当机立断,不包庇学生。”
那人顿了顿,又说,“属下来前,东宫那边已经开始小规模地清查,说是要做表率。”
一切基本在掌握之中,玄天承微微点了点头,又问了句:“无人提起望川楼吧?”
“没有真凭实据,仅凭几句含糊不清的话,怎能指摘宁寿宫?平日里或许朝会上能争执几句,如今人人自危,生怕我们手上捏着什么把柄,哪天冷不丁发难,都忙着走关系讨人情去了,许多人讨好宁寿宫还来不及,哪会跟着起哄。”信使撇了撇嘴,“坊间倒隐有流言说起陛下和圣宁国父那些事,人都被我们控制着。属下觉得陈崇绪这回的手段未免幼稚了些,这不是上赶着给我们送把柄么?”
玄天承回头看了眼仍旧熟睡的叶臻,说:“我们与陈崇绪打交道这么多年,他狡猾的什么似的。若非他突然变蠢,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尽管朝上几乎是按照他所计划的发展,他眉眼仍不舒展,反倒愈发忧心忡忡。
信使思索片刻,大惊说:“莫非,他根本不怕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