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里售卖价格新鲜,又比汴梁米行的稍微便宜一点,所以很多汴梁市民来这里购买。
洪文眺目看去,此时粮市人山人海,有脸上挂着笑脸的农民,但也有面色不好看的农民,有人叹息着摇摇头道:“粮价又低了。”,但也有人笑着说道:“比去年卖的钱多一些”。
宋代的农业税表面上是10抽1,实际上基本在10抽3-4左右。现在取消大量苛捐杂税,只保留基本农业税和人丁税,税率维持在了10抽1到10抽1.5之间。
也就是说,如果一户自耕农今年种30亩地,25亩种粮、5亩种麻,大米产出3470宋斤,合37.5石;麻布产出500尺,合12.5匹。
那么以前就要交10多石粮,约四匹麻布,才能补足田税、丁税、支移、脚钱、折变、头子等大量税务。
但如今只需要交4石粮,1.5匹布,就能满足纳税需求。
这样一来可供农民支配的财产就多了不少。
问题在于市场就是这样,供不应求就会涨价,供过于求就会跌价。
公元1038到1040与西夏、辽国打仗的这两年间,汴梁物价飞涨,最顶峰的时候粮价能涨到600文一石,这样农民在交完税后,剩余的二十多石粮食能卖15-18贯钱。
现在仗打完了,休养生息两年,供过于求的情况下,粮价已经跌破了平常年月350文一石的市场价,只有200多文一石。
看着是件好事,可仔细算算,就算是取消了苛捐杂税,手中的粮食也只能卖不到10贯钱。
当然。
账不是这么算的。
农民也要自己吃喝,大部分粮食只能用于生活开销,多余出来的粮食才能拿出去贩卖。
所以从实际情况来看,粮食价格跌是件好事。
比如原来20多石粮食,一户五口之家,一年吃800宋斤粮食,还要负担柴米油盐、肉食,至少得花1500宋斤。
能够拿出来卖的最多也就300-500宋斤,差不多后世384斤到640斤的样子。
按600文一石的价卖,能拿到2000-3000钱左右。
而现在可供支配的粮食增加了6石以上,能拿出来卖的粮食有10多石的样子,按目前260文的市场价,跟600文一石时期的收入其实差不多,也是在3000钱上下。
但别忘了粮价若是大幅度增长,柴米油盐之类的也会跟着涨价,生活成本也会变得特别高。
并且最高价是在打仗那会,从康定元年下半年,到去年庆历元年,随着战事结束,粮价也趋于稳定,已经从600文下降到了400多文。
所以林林总总下来,今年取消大量苛捐杂税之后,农民可支配的收入自然要比去年多了不少。
小主,
如去年粮食只能卖1900钱,今年却能卖2800钱。
生活成本还下降了不少。
在刨除掉所有开支之后,一年下来,也能存个几贯,置办点别的东西。
只不过维持在200多文一石是最好了。
要是再低的话,那农民收入反而会暴跌,“谷贱伤农”这句话可不是空话。
洪文穿过来来往往,贩卖粮食的农民群,又往东走了十多分钟,进崇明门外大街,就到了他上值的南镇抚司。
其实今天不上班。
毕竟到了年底,休年假了,上班的时间很少。
不过最近官家正在搞关爱贫困、孤寡、残障人群的活动。
开封府和皇城司负责调查登记全汴梁的贫困人口,由官家内帑拨款,挨家挨户发送油盐米面,所以临时需要加个班。
等洪文过来的时候,昨天还是小山一样堆积的南镇抚司衙门大院里的物资已经被发放了大半。
但恰好孟家商行的人又送了一批粮油过来。
这个孟家以前只是个中等卖粮的商人家族,可家中次子孟承起巴结上了知院,竟然获得了一定国营买卖,自此崛起。
此次活动也是官家从各个公私合营的商行当中低价购买的一批物资,交由开封府和皇城司发放。
皇城司的文书在门口登记出货的货物,吏员把货物装到车上送到指定的人家里去。
等回来的时候文书再进行登记,而且名册上都是有数的,一旦知司事后回访,发现东西没有送到指定的人家中,那谁都跑不了。
所以大家都尽心尽责,门口六个文书正奋笔疾书,几十个吏员搬运着货物上车马,按照家庭地址启程离开。
见洪文来上班,一大早就在那登记的一个下属抱怨道:“主事倒是悠闲,咱们忙了一上午了。”
“没办法,走路慢。”
洪文属于是掐着点来上班,拍了拍大腿自嘲了一句,他跟下属的关系不错,亲密得像是朋友。
“主事来得正好,我得去出恭,快帮我替下值。”
另外一个下属招招手。
洪文就走过去接过毛笔开始登记,边写边问道:“如何了?”
那下属边往厕所跑边说道:“今天发了五百多石了,又送来了一千二百石。”
皇城司和开封府各司其职,南镇抚司主要是发南城贫困人口,而且不止是城里,还有城外,每天都要发一千多石。
算上北镇抚司和开封府,每天要发出去差不多四千石粮食,数百石油盐木柴,合计一天1400余贯。
搞笑的是赵骏由于在江浙地区入股了不少海外贸易的公司,这些钱都入了内帑,搞得现在赵祯的内帑存了两千多万贯的钱,他一次性就给了10万贯,都快够发到明年三月份了。
也就是汴梁贫困人口确实多,而且多居住在外城的城外,很多人在土地兼并的情况下,不得不进城打工,又付不起高昂的房租,只能在城外搭个木屋子。
这些人群以及城内的孤寡老人、乞丐、贫困人口就是发放物资的主要对象。
洪文就坐下来开始进行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