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二人又提议要撇开警察自己进去与犯人对质,实属痴人说梦。
“不行。”刘省三果决道。
孙老板夫妇倒也没有退缩,他们应是已经预感到刘省三会反应强烈。周淑英柔声道:“您先别忙着拒绝,且听我们一说。”
老妇慈眉善目,声音平和时倒有几分悯人慈悲之相,格外能安抚人心。“我与先生也从晁六少的信中得知了一些故事,您是看过的,应当明白我的意思。方才我与先生商量了一下,撇去那人的所作所为,本质上我们都是为人父母且将孩子放在心尖之上的。若我们与他说情,说不定对方会愿意告诉我们乘喜的下落,哪怕是透露个细枝末节也好。”
刘省三一抬手,插嘴道:“我明白,这本就是晁荃如写信请你们前来的用意。我不明白的是二位为何要单独与犯人相处,恕我冒昧猜测,二位可是想伺机对那人不利,以报丧子之仇?”
刘省三的话说得直截了当又无礼至极。
周淑英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张开的嘴都在发抖。“你,你这是在污蔑我们。”
“允我提醒,且不说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就单说那黄平州的身手,即便是被锁链锁着手脚,二位恐怕也很难奈他几何,搞不好还会反被他挟持,不若趁早放弃才好。”
“你……!怎能说出这种荒谬至极的话?太失礼了。”
周淑英气得几乎要丢失仪态了,而身旁的孙品寿反倒镇定非常,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妻子攥紧的手臂,接过话茬来,解释道:“刘巡长误会我们了。说没有恨意不想报仇,那自然是谎话,我们恨不得那人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可于我们而言,他拿十条命抵也换不回我儿乘喜,因此比起报仇,我们更想知道娃娃的下落。那人若是死了,那我们将永远被困在原地,怕是死也不会瞑目。这么说,刘巡长可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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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刘省三沉默了,孙品寿这番说辞确实说服了他,也让他认识到自己方才的一孔之见。他是直来直往的人,错了便会承认。于是片刻后他低头对两人致歉,特意看着周淑英,说:“是在下莽撞短视了。可规矩便是规矩,在没有警员在场的情况下,二位是不能私自接触犯人的。”
夫妻俩无奈对视一眼,不愿放弃。孙品寿继续道:“刘巡长请允我们说完方才的话。晁六少在信中曾推测那人的孩子可能遭遇的境遇,于是我与太太做了个决定,倘若那个人的孩子真的尚在人世,我们愿意倾尽家产去助其找回孩子直到找到或我们离开人世为止,若真能寻回,我们甚至愿意保那孩子吃穿不愁。而作为交换,他要交代我儿乘喜的下落,且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俯首认罪。”
刘省三听此一番话险些惊掉了下巴。
他沉了沉心神,以防再次武断,决定先解心中困惑再做评判。“二位为何会坚信对方愿意信任你们所说的话?”
孙品寿说:“这就是为何我们想与其单独谈判的缘由。若是有你们的人在场,对方多半会认为这是一种诱供的伎俩,定然不会信的。若只有我们,则说服的可能性会提高许多。”
“当然,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把握,自然是没有的。”孙品寿的眼底写尽了人生的沉淀,“我们只是在赌,赌他的孩子于他这个父亲身份而言,到底重要到何等程度。”
“晁六少在信中提到,那人会杀害同伙,究其根本原因极有可能是涉及他遗失的孩子。我们就赌,他既然能为了娃娃谋害人命,那就能为了娃娃低头伏诛。”
说到底,孙品寿是在乱世中做了一辈子生意,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人。这话从他口中娓娓道出,自然比旁人多了许多力量,掷地有声。
刘省三动摇了。
他心中的惊诧不亚于方才。他现在已经不再质疑此举是否可行,眼下他内心中想的是,这个计策是孙品寿周淑英夫妇由衷情深之处而发?还是晁荃如早已预料到孙品寿周淑英夫妇会由衷情深之处而发?他剖解人心的本事倘若真个到了这种程度,那着实令他刘省三汗毛倒立,拍案惊绝。
那封信,还真是神机尽算的锦囊妙计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