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野地里的花
谭薇蹲在河边,将最后一件衣服拧干。初春的河水还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指节僵硬得几乎无法弯曲。她低头看着水中倒影,十六岁的少女有着一张清秀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太过沉静,像一潭死水,映不出半点光彩。
"死丫头!洗个衣服要这么久?"远处传来继父粗哑的吼声,"猪还没喂呢!"
谭薇抿了抿嘴,迅速将湿衣服收进木盆。起身时,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旁边的柳树,等那阵晕眩过去。昨晚继父又喝醉了,她和妈妈都没能睡好,天不亮就被叫起来干活。
木盆很重,她瘦弱的胳膊微微发抖。路过猪圈时,那头老母猪正用鼻子拱着食槽,发出不满的哼哼声。谭薇放下木盆,舀了一勺猪食倒进去。猪食溅到她的布鞋上,她低头看了看,鞋尖已经磨破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棉花。
"谭薇!"妈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去把后院的柴劈了!"
她放下猪食勺,走向后院。斧头比她还要高,她双手握住斧柄,一下一下地劈着。木屑飞溅,有一片划破了她的脸颊,她抬手擦了擦,继续劈着。
"听说你要去县城读高中?"继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院,手里拿着酒瓶,"就你这样的,读什么书?不如早点嫁人。"
谭薇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劈着柴。她知道,这是妈妈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妈妈虽然总是对她冷言冷语,但这次却坚持要让她继续读书。
"你妈为了你,可是答应每个月多给我两百块钱。"继父灌了一口酒,"你说你,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
斧头重重落下,木柴应声而裂。谭薇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继父的眼睛:"我要读书。"
继父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行啊,有本事了是吧?今晚别吃饭了,好好想想自己几斤几两!"
夜幕降临时,谭薇蹲在灶台边,看着妈妈给继父盛饭。妈妈的手在发抖,碗里的米饭撒了一些出来。继父一把夺过碗,骂骂咧咧地吃着。
谭薇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悄悄起身去了后院。月光下,她摸到墙角的一个破瓦罐,从里面掏出半个冷馒头。这是她昨天偷偷藏的。
馒头又干又硬,但她一口一口地啃着。远处传来继父的鼾声,她靠在墙上,望着天上的星星。明天就要去县城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车票,那是妈妈偷偷塞给她的。
"到了县城,要听姨妈的话。"妈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谭薇吓了一跳,差点噎住。
月光下,妈妈的脸显得格外苍白。她递给谭薇一个布包:"里面有几件衣服,还有...这是你爸留下的钢笔。"
谭薇接过布包,手指触到冰凉的钢笔。这是她第一次听妈妈提起爸爸。
"你爸...他是个读书人。"妈妈的声音很轻,"你长得像他。"
谭薇握紧了钢笔,喉咙发紧。妈妈转身要走,又停住:"在县城...要好好的。"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却让谭薇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看着妈妈佝偻的背影,想起这些年妈妈总是站在继父那边,想起那些打骂和冷眼,但此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谭薇背着布包站在村口。妈妈没有来送她,继父还在睡觉。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转身走向通往县城的班车。
班车颠簸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县城。谭薇按照地址找到姨妈家,那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她站在楼下,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烫着卷发,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她上下打量着谭薇,皱了皱眉:"来了?进来吧。"
屋里飘着一股霉味,客厅的沙发上堆满了衣服。姨妈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折叠床:"以后你就睡这儿。每个月生活费五百,水电费另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