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能来赵荑的院子,不过是尽为人子的本分。毕竟,他得李家供养才活到今日。他其实是盼着赵荑把李家的人,包括他自己杀光了才干净。偏赵荑只几句就揭了那一层遮羞布,羞耻感让他无处遁形。
他愣愣地看着窗子上映着的一片暗影,不知是窗外挂了什么,还是树影婆娑。
“你被自己兄弟害成这样,就不心寒么?居然还想着帮他们做这做那!”赵濯的话把他从梦一样的虚幻中拉了出来。
“他们毕竟是我的兄弟。”李翰闭了闭眼,语气没什么起伏:“何况他们当时年少,不过为了出气,哪里会想许多?”
“这说辞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父亲说与你的?”赵濯的口吻分辨不出是好奇还是嘲讽。
“无甚区别。”李翰忽然觉得厌烦:“究竟想怎样随你们,不必多言!”他歪向床里侧,闭了眼睛。
“李山从县里医馆买了安神的药,药是医馆的杨老大夫所开,吩咐了他的徒弟,当时还是小医童的刘大夫抓。两人之所以依然还记得很清楚,是因为刘大夫认识李山,而当时你李家的话题满天飞。李山说你回家后夜不能寐,药是抓给你的。刘大夫年纪小,自然好奇,就只顾说话,竟然因为分神抓错了药材,学医以来第一次被杨老大夫狠狠责罚了一通,至此再也不敢行医时候心存杂念。”赵濯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看李翰虽然闭着眼睛,但逐渐绷紧的面颊和因为咬紧牙已然鼓起的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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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上有个叫林水的年轻人,林水娘针线很好,你娘常唤她到主家宅里做些活计。一日老杨被李庄头遣去收粮,粮很多,老杨让林水爹和几个佃户帮着抬粮、背粮回宅子。林水爹背粮进去时正碰到从宅子出来的林水娘。因为活儿差不多干完了,天色已经黑下来,林水爹担心怀孕的林水娘走夜路不安全,就让她等在一旁,他扛着粮食往宅子里走。林水娘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就寻了过去,结果看到李山、李河逼着林水爹背着你爬到树上。李河原想把你弄上房顶,但李山说房顶太矮。那棵树很高,因为林水爹爬的高度不够,李河还威胁说再不使劲就把林水娘扔河里,让林水爹断子绝孙。等把你搭在一个高高的树杈上,林水爹下了树,那两兄弟又逼着他喝了你剩下的酒。林水娘亲眼看着林水爹晕倒,看着那两个畜生把他扔到院子的井里。林水娘想去拼命,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忍着恨逃回了家。至于后来如何,想来不必我多言。”赵濯如同说书一般,把事情原委交代得明明白白。
“我让人给你送些餐食,你且歇息,其他明日再说。”赵濯再无他言,起身离开。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李翰死死抓住软榻的手才微微动了动。他嘴角抽搐,随后是整个脸颊。他身子蜷缩起来,浑身颤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