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武起身,由怀中掏出两方金印,托于掌心:殿下请看,此是何物?
刘渊伸手接过,见两方金印一大一小。大者乃扭头狮子烈火印,上刻:“汉征西大将军马岱”八字;小者乃是私玺,上刻:“北地王刘谌”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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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岱见他惊骇,收回玺印,纳入怀中,示意刘渊落座,缓缓说道:实话对殿下说知,某非马武,乃是蜀汉征西将军马岱;这许多年来更名不更姓,隐身于匈奴,保护殿下。殿下亦非左贤王之子,实乃蜀汉昭烈先帝刘备之后,后主刘禅嫡孙,北地王刘谌之子是也。
刘渊:师父莫非是喝醉了不成?何出此言!
马岱:我不曾吃酒,殿下听我说完即明。当年魏将邓艾破蜀,后主听了谯周之谏,率阖朝文武不战而降。令尊北地王不欲为虏,哭祭祖庙,欲杀妻子以祭,然后自杀。
刘渊:你说我亲生父亲,乃是蜀汉北地王?
马岱:是也。当时北地王所生三子一女,殿下乃其幼子,年未及周岁,尚在襁褓。你母北地王妃哭求,必要留下殿下性命,接续刘氏先祖根苗。北地王终至不忍,遂令宫女将殿下抱出,后杀妻子自尽。当时城中大乱,臣因抱病在府,宫女抱殿下至敝宅,托孤与臣,告知实情。臣遂抱病而起,效当年赵子龙将军所为,将殿下裹于怀内,外包铠甲,趁乱从西门出城,万里逃亡,投奔左贤王刘豹,全以实情相告。
刘渊:且慢!你将实情告知异族,不惧其将我献给晋王,以此邀功乎?
马岱:殿下不知,因某伯父马腾及从兄马超公,皆曾有恩于匈奴;且丞相诸葛孔明公,亦与轲比能单于有旧,故无此忧。刘豹听罢某之哭诉,果然大发慷慨,当即将某藏于宫中,并将殿下认为己子。因恐殿下不信,故以北地王及某之征西将军玺印为证。
刘渊陡闻此事,一时呆愣在座,半晌不语,疑信参半。
正在此时,忽听窗外有妇人嘤嘤而泣。
刘渊惊道:外面何人,敢窃听某家秘事?
话犹未了,一个中年妇人裣衽而入,跪于刘渊面前哭道:适才马将军所言,妾尽闻之。其说并无半句虚言,殿下因何犹疑不信?
刘渊看时,乃是自己乳母刘嬷嬷,因进京为质,父亲令随入洛阳,侍候起居。
刘渊急令起身,问道:此事嬷嬷又如何得知?
刘嬷嬷哽咽答道:妾非别人,正是马将军所云,当初携抱殿下逃走宫女是也。当时多亏马将军,抱病冒死混出成都西门,将殿下纳于怀中,使妾扮作男妆,一马双乘,历尽千难万险,这才来至西域,为左贤王所留。
马岱问道:殿下出生时信物,你可曾带在身上?
刘嬷嬷答:将军既与殿下亮明身份,说及往事,妾恐殿下不信,故特意带来在此。
说罢纳手入怀,拿出一叠黄袱锦袄,呈于刘渊:此乃殿下幼时所用襁褓,上绣殿下姓名表字,并有生辰八字,乃北地王妃亲手以金丝银线所刺,殿下看过便知。
刘渊此时已然信了大半,双手颤抖,轻轻接过,展开观之。
果见那黄袱边角,绣着两行小字道:刘渊,字羡之,小名梦麟,生于景耀六年,癸未年,辛巳月,甲寅日,丁亥时。父汉北地王刘谌,母吕妃手书。
刘渊观看至此,再无半丝怀疑,当下放声大哭,扶马岱及刘嬷嬷上坐,泣拜于地。
刘嬷嬷大惊失色,待要起身相避,被马岱伸手按在椅上,二人受了三拜。刘渊起身,马岱又自怀中掏出一面铁牌,递予刘渊手中。
马岱:此乃某兄马超所遗信牌,西凉及诸羌各部大人见之,无不奉之如神,谓之“羌胡令”。殿下持此,可借凉州羌胡诸部之力,以光复汉室。若时机未至,万不可示之于人!
刘渊接过看时,见此牌正面刻有八个篆字:“此令一出,诸胡听命”;落款一行小字“凉州天威将军马超”。反观阴面,刻着一只狼首,双目如电,栩栩如生。
刘渊看罢心中感佩,再次下拜,珍而重之贴身收藏,诺诺连声。
马岱嘱罢,与刘嬷嬷告退而出。
当夜,刘渊在厅中摆设盛宴,命胡侍往请马武、刘嬷嬷前来。
胡侍应命而去,片刻便回,面带慌张禀道:少主大事不好!刘嬷嬷不知何事,自缢于房中,尸首已是僵硬多时;马武却不见踪影,连其下处行李也已不见。
刘渊心下明白,叹息不已,心中大痛,令将刘嬷嬷以汉人之礼,厚葬于洛阳郊外。
镜头转换。按下马岱就此飘然离去,只说刘渊。
刘渊武功大成,于是散尽所携重金,广交朝中文武权贵,铺设人脉。
字幕:京陵公王浑,字玄冲,太原晋阳人,东汉代郡太守王泽之孙,司空王昶之子。
刘渊知道王浑深受晋武帝宠信,于是备下重礼,登门往拜。
王浑与之交谈之下大喜,于是不惜折节下交,并令次子王济以叔辈拜见刘渊。
其后未久,王浑父子便将刘渊推荐给朝廷,极言其有大才,文武兼备。
武帝闻奏,下旨召见。刘渊于是奉旨上殿,侃侃而谈,奏对颇称帝意。
刘渊辞帝下殿,武帝大为赏识,即对阶下王济说道:朕观刘渊容表,即春秋之由余、汉代之金日磾亦不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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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济奏道:诚如陛下所言。然臣知其文武才干,又超出由余、金日磾多矣。陛下若委以东南事务,则吴越之地,不足忧也。
晋武帝:卿言是也。依卿所奏,可命刘渊主理东南事务。
大臣孔恂、杨珧闻听,急急出班,同声阻止:陛下不可!
晋武帝:因何不可?
孔恂:诚如陛下所言,刘渊之才,朝中无有能与之相比者。若拘而不用,其便难成气候;若授之以军权,树其威望,则恐其如刘玄德一般,不再听从魏武帝所控矣。
晋武帝:却是为何?
杨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渊乃系匈奴异种,委其回西域治理本部事务,臣等已为陛下担忧,若将天然险阻之地赐之,臣恐切切不可。
武帝闻奏,默然不语,遂罢王济之议。
字幕:时光流逝,岁月更替,转眼已至咸宁四年。
陇西急表入京,报说秃发鲜卑部复反,秃发树机能斩杀凉州刺史杨欣。西晋尽发秦、凉二州之兵平叛,然而不敌鲜卑叛军,初战便即溃败。
武帝闻报,急急升朝,向群臣访求收复凉州之策。
上党人李憙进奏:臣请征发匈奴五部兵众,授刘渊为帅,令其西征,秦凉指日可定。
话犹未了,孔恂又出班阻谏:若依李公之言,反至祸患愈深。
李憙勃然大怒:匈奴兵马强悍,刘渊熟悉兵法,使其奉诏以示陛下圣武,有何不可?
孔恂答道:刘渊若能平定凉州,斩杀树机能,则恐其以凉州为基,更为朝廷之患。刘渊譬如刘备,绝非池中之物,乃蛟龙也。龙得云雨,复能制乎?
武帝闻奏,再次犹豫,只将刘渊拘留在洛阳闲居,不放归国。
数年之间,刘渊仕途两次皆为孔恂所阻,不由喟叹天道对己不公,心中怀忿难舒。
时有游侠王弥,向与刘渊往来切磋武艺,因而交情至厚。这日王弥欲回故乡东莱,遍告洛阳故友。刘渊闻知,便在九曲河滨大摆盛宴,邀请众友,为王弥饯行。
酒至半酣,刘渊执其酒杯,忽然流下泪来。
王弥大惊问道:兄长何致伤感至此?
刘渊长叹道:大丈夫立于世间,不能建功立业,复祖先之基,则何生此身耶?王浑、李憙系某同乡,深知我才,故常推荐于天子。只恨屡为奸佞谗言所阻,且久必为佞贼所害。某本不欲为官,今陛下拘我于此,兄又舍弟而去,恐某终死洛阳,不复与兄相见矣。
王弥闻此,嗟叹不已。
刘渊因此大醉,自旦至暮,慨叹高呼,声振四野,满座之人无不流泪。
齐王司马攸当时正在九曲,听到河滨呼声震天,便派从人:命你乘骑快马,前往河滨察看,是何人在彼处纵声高呼,竟有如此雷鸣声响。探听明白,回报我知。
从人遵命而去,片刻回报:是匈奴左贤王质子刘渊,与众人聚饮于河滨,连发狂吟。
齐王早闻刘渊大名,于是即刻进宫,对晋武帝奏道:刘渊者,枭雄也。今聚众于河滨,发其狂语,大有不臣之志。陛下今若不除,臣弟恐并州不复为朝廷有矣。
当时王浑正在帝侧,闻之大惊,急进言道:刘渊乃是长者,安居洛阳十余载,并无丝毫反状。王浑愿以全家担保,决无此事。况朝廷正欲向凉州诸胡表明诚信相待之意,布德以使远人归附,岂能凭空捏造,杀戮无辜人质,以示陛下恩德不广?
武帝深以王浑之言为然,于是温言劝出司马攸,终不斩杀刘渊,使其躲过一劫。
字幕:咸宁五年,刘渊父左部帅刘豹亡故。
匈奴左部诸大人即发哀书至洛阳,呈于朝廷,并请少主刘渊归国理政。
王浑即趁此机进言:陛下不如释放刘渊归部,以统其众,为朝廷西北屏藩。
晋武帝:准卿所奏。命刘渊为代理左部帅,使其归国,统领部众。
刘渊上殿领旨,不由心中大喜,就此拜辞皇帝,又深谢王浑说情大恩,快马归于并州。这一番便如曾祖刘备当年离开许都,恰似撞破牢笼飞彩凤,顿开铁锁走蛟龙。
闪回结束。太康十年,晋武帝采纳东夷校尉何龛之奏,任命刘渊为北部都尉,使其总领匈奴五部,以制衡慕容鲜卑。
刘渊拜领北部都尉印绶,颇觉复兴汉室有望,不禁野心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