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光阴与冷暖,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知安像一个痼疾难医的垂暮老人缠绵病榻,消寂的空茫几乎将她淹没。
这种虚无的状态持续到让她以为永无尽头之际,一道缥缈空灵的声音仿若从远方传来,却又似从身体里溢出。
“到这里来,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幽幽亮起的微光如黑夜中一只灰白的眼,俯瞰月球表面的座座贫瘠丘陵。
“你是谁?”
“被遗忘在过去的你。”
过去······吗?
似乎与某处产生共鸣,胸口燃起团团灼热的火焰,坠落的灵魂彻底撕开那道透明的裂缝,掉入另一个维度空间。
知安恍然看到了无数碎片场景,意识逐渐被涌起的白光淹没吞噬,身体却在缓缓凝实,细胞,骨骼,筋脉,皮肉,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向站在光线中的那个人影探去。
无法形容的情绪排山倒海,促使她努力睁大眼,试图看清面前的人,在指尖相触的一刹那······
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只清明几许,视线再度变得模糊,那张似真似假的面容如一滴沉墨坠入深潭,不可抵抗的吸力拖拽着她一同跌进无尽黑暗。
透明气泡越飞越高,越飞越高,飞到再也触摸不到的水面,而她越落越深,越落越冷,好似掉入无底深渊。
“我们沉睡的太久了。”
不知下坠了多久,轻飘飘的灵魂有一瞬间的滞空感,下方渐渐浮起朦胧微光,仿佛晨曦照耀的白色海浪。知安像是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眼。
她仍是在坠落。
眼前的一切却逐渐变得清晰。
晨日从天地交界处升起,驱散黎明前的浓雾。近在咫尺的天际晕染成雾霭蓝、鱼肚白、金红,栖息在枝头的鸟雀被镀上一身漂亮耀眼的金羽,高低错落的屋顶,杂乱无章的电缆线,斑驳暗沉的红砖墙,巷道里行人悠悠踏过石坑中的积水······
拐出狭窄拥挤的巷道,另一侧墙壁画着元素多样、风格迥异的各类涂鸦,堆叠的笔触稚嫩,构造出奇思妙想的世界。
这座老式建筑的正门挂着一块牌匾,字迹行云流水,描了边的黑体字在暖阳映照下仿若几朵徐徐绽放的雏菊——“朝葵福利院”。
“啪嗒”,闭合的大门从里向外拉开,走出一个穿着素长衫的中年女人,浸润在阳光下的眉眼清秀淡雅。
女人拿了把穗扫帚站到门口慢慢清理积攒一夜的余尘,不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侧过头与那人谈笑,“惠枝,你来了。孩子们都吃好早饭了吗?”
“都吃过了,这帮小崽子长身体呢,每天吃得一点儿都不剩。幸好最近有林女士的资助金,伙食改善不少。不然看着一个个瘦条条的小猴,我这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兰姐还没去食堂吃吧?我给你带了点热包子,鸡蛋,还有杯豆浆,热乎着呢。哎呀你放着,我来扫,我来扫,你坐边上去吃······”
惠枝夺过兰姐手里的扫帚,塞了袋冒着热气的早餐,笑着把人推到一旁石桌前按住肩膀坐下,掌心抚了抚她手感粗糙的布衫,“你呀,就好好歇歇,不要总是这么操劳。白天忙着各种事就算了,还一年四季都在夜里给他们做衣服,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你看看这身上穿的,好歹选个不扎手的料子吧,等过几天陈三送布来,我给你单独留一匹。”
兰姐拆开袋子喝了口豆浆,和以前掺了水的淡味不一样,口感香浓醇厚。这里的护工和长期志愿者几年来吃惯了“豆浆”,更多的是薄米粥,突然尝到味道正宗的原物竟是有点不适应了。现在喝的豆浆纯手磨制,是资助者专门为食堂供应的原材料。
“不用给我留,就按原来的份数来。我穿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用不着穿好的,倒是小孩子的皮肤嫩,禁不起摩擦。特别是糖糖那孩子,衣服线头封边没收好,就容易磨红,上回我没注意,等换下来才发现那块地方都红了。惠枝,这两天把他们的被子和厚衣服都拿出来晒晒再放好,不然会受潮······”
“圆圆最近长身体很快,个子拔得高。脚也长了不少,鞋子有点紧,等会儿吃过午饭你让他来找我,我再量量,改一下,顺便再做双新的。”
惠枝叹口气,捏着女人的肩轻轻按摩起来,“兰姐,你对孩子们真是太······对自己也好点,兰姐真不打算再找个家吗?这辈子就在这儿了?他们总会长大成人,进入社会······”
“这里就是我的家,每个孩子都是我的家人。惠枝,离开这里,我无处可去,我也不会去其他地方扎根,我就在这里慢慢老去,看着他们长大,一只只小瓜蛋变成成家立业,顶天立地的大孩子。不,我不需要他们能抗下天地,要是在外面受委屈,不如意了,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他们的家。”
兰姐抬头望着远方,淡声道:“他们从小无父无母,我就来当他们的父亲,当他们的母亲。我给不了他们锦衣玉食,珍馐美馔。但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吃饱穿暖,身体健健康康,有人教读书写字,就是我能尽到的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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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枝无声长叹,“我知道你心善,对这些孩子就像亲生的,都是彼此的福气······诶呀,婉心老师来啦!瞧我这记性,差点都忘了今天是你给孩子们上美术课······”
敞开的门口走进一位相貌柔美的女人,木簪绾着发,水墨风韵的旗袍束得腰肢纤细,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步步生莲。
沈婉心本是外城的教师,去年刚办完婚,便随夫家住到隔壁镇。平时上班去小学教书,同时也是福利院的长期志愿者,一般周末时会来待上半天,主教美术和音乐,偶尔有空带孩子们练练书法。
“邱院长,惠枝姐。”
沈婉心提着一袋东西走过来,拿出几包小袋裹住的东西放到桌上,言笑晏晏,“这是我婆婆做的腌肉和咸菜,带来给你们尝尝。做成咸菜肉饭味道不错,也可以烧汤喝。”
“婉心,你太客气了。这肉······”,邱院长上手掂了掂份量,沉甸甸的,勒得手指发红。
“我家人少,也吃不完,就让大家尝个味了。”
沈婉心一句话将此事带过,又道:“对了,邱院长,有件事忘跟你说。上周末你正好不在,林女士来待了会儿,还带了好几张画过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选个合适的地方当画廊,熏陶氛围,给这里的孩子们培养艺术细胞。”
“诶呀!”,惠枝一听这事儿,激动得拍拍大腿,忍不住乐呵起来,“我看过那几张画,画得可真好,连我不懂画的都感觉与众不同。那天小崽子们都盯着看了一下午,吃饭都想捧着,看得津津有味。最后总算给我哄住了,才收起来放好。”
沈婉心笑了笑,眸中闪过赞叹欣赏,似是在回忆那些画,“听说是林女士家儿子的作品。”
“天呐?这是真的吗?林女士看起来还很年轻啊,那她儿子的年纪应该不大,这么小就画到这种水平了?比那些大师画得好多了,肯定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有机会真想见见······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好,能学各种东西,小小年纪就超越绝大多数人,前程似锦啊。”
惠枝连连称赞,口吻羡慕,说着说着,神色又多了几分落寞,“我们这儿的人,连拿起画笔都是奢侈。小崽子们······”
“把草坪东边那块角落空出来,采光会好点。”
邱院长轻拍惠枝的手背,将人安抚下来,转头对沈婉心笑道:“你安心给他们上课,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和我说。等画廊整理好,下周上课的时候带孩子们过去看看吧。”
沈婉心点点头,“惠枝姐,先帮我发几盒水彩笔下去,检查一下有没有水了,还有几张报纸裁剪一下当画纸,黑白素描画对他们有难度,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适合画颜色丰富的图画······”
惠枝应下,刚走几步就停下来,扭过头对邱院长笑眯眯道:“兰姐,还有个鸡蛋怎么不吃掉?还往兜里揣呢,又想留给崽子吃?你放心,你惦念的那只崽吃得不错,不用给她留着······”
邱院长只笑笑不说话,把鸡蛋放得更里面点。她穿的是布衫,口袋开得很深,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藏这么严实咧。看这鼓得,又塞了一把糖吧?刚就闻到一股奶味了。婉心老师,你看我们院长,把那孩子宠得······”
“我也很喜欢她。”
沈婉心自然知道惠枝说的是哪个孩子,“糖糖很可爱,乖巧又听话。”
那孩子就不像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脸蛋白嫩,眼瞳乌黑澄澈,水灵灵的瓷娃,任谁都想偏爱一分。
*
穷乡僻壤之地的生活很慢,车马缓缓,行人亦慢慢,就连天都未染成现代的色泽,镇中仍残留上个世纪的痕迹。天空是澄澈的靛蓝色,不像中心城市边晕着一片灰色的霭,高楼里的人看向窗外只能瞧见朦胧浊气。
这里的空气很干净,清新的泥土味和芳草萦绕在鼻尖,鸟雀叽叽喳喳,衔着干枝石子到树梢筑巢,又拍打着翅膀飞向天边。
参观完新建好的画廊,一群孩子躲到树荫下绕着头顶的太阳蹦蹦跳跳,要好的女孩儿手牵着手转圈抓小鱼,男孩儿勾肩搭背,金鸡独立,时不时杂耍唱戏,玩得满手泥巴,糊了对方满脸笑得乐不可支。
但哪怕脸和手弄得乱糟糟脏兮兮,他们也不往衣服上抹泥,若是不小心沾了点脏灰,就惊叫道:“这是院长做的新衣服!不要弄脏啦!”。
几个小女孩边走边跳,正拉着玩闹,余光瞥到不远处的草坪,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惹人注目的东西,一瞬间像被吸走所有注意力,神情怔愣,畏光的眼睛忍不住睁大,嘴巴也微微张开,脸颊浮起淡淡的红,呆呆道:“那,那个小哥哥······是新来的吗?”。
同伴嘟囔着“什么小······”,随她的视线望去,当一道身影猝不及防闯入眼帘,心跳都慢了半拍,后面的话消了声。
那人眼睫鸦黑,皮囊雪白,朝向她们的侧颜轮廓昳丽,光辉如沁光的水顺着他的眉骨流泻而下。他坐在草地里,左手执一块速写板,安静地垂眸,握着笔的手指修长漂亮,干净服帖的裤脚衣摆透出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矜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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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泠泠出现在这绿草丛生的寂静湖畔,远远望去,一眼望不到尽头,像开在颓靡深巷里一簇清雅又惹眼的白月季。
女孩儿们看呆了,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我们去找他吧!我想他做我的哥哥!”。
“我也要,我也要去!他是我们的哥哥!”
熙熙攘攘拥作一团,还没跑开几步就被身后赶来的人一把揪住,惠枝看了看那个似与世隔绝对周边毫无所觉的少年,压低声音笑骂道:“你们这帮兔崽子!见着好看的小哥哥就走不动啦?那可不是你们的哥哥,他是林女士带来这里的,待会儿就走了,你们不要去打扰人家,知不知道?”。
“ ······啊,他不是新来的哥哥。我想他做我们的哥哥,这个哥哥长得好好看。”
“他是林女士家的孩子吗?他叫什么呀?”
“林哥哥有家,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他在画画诶······”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着,惠枝拧起眉头,叹了口气,“哪来这么多问题?看看你们手上玩得都是泥巴,快和我回去洗洗。”
几个小孩不情不愿地被拎着走,一步三回头去瞧身后的人,直到惠枝对着前面喊了声:“糖糖,你怎么跑出来了?今天外面有点热,你待在室内凉快。”
“糖糖来啦!”
“糖糖!”
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子蹲在阳光下,手里拿着株编了一半的草环,听见呼唤,便抬眼朝她们望来,眉眼弯弯,明亮的杏眸一眨,裙摆迎风招展,露出的脚踝纤细雪白,若隐若现的小腿线条柔美。
同伴们欣喜地围到她身侧,“糖糖,你都好久没出来啦!院长说你生病了不能出来玩,现在好点了吗?”。
糖糖点点头,“我好多啦。”
同伴拉着她的手激动道:“那边有个超级好看的哥哥!你看见了吗?!”。
糖糖眨眨眼,朝那处望了望,再低头轻草环,乌泱泱的睫毛颤着,嗓音温甜,“看见啦。”
“他······很好看。”
把这帮蠢蠢欲动的崽子们带到别处,他们嬉笑着手拉手围起来跳圈圈舞。
“糖糖是豌豆公主!”
“不对,是睡美人!”
“是最漂亮的白雪公主。”
惠枝搬了个板凳坐到树荫下,和沈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些小娃,毛都没长齐就知道要缠着长得好看的哥哥······不过那个孩子是和别人不太一样,不止长得好,那气质也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就是性子好像过分安静了,我也不太敢和他说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平常和林女士都能说上几句话的,可到了那孩子面前,哪怕他没有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社交礼仪堪称完美,她却是拘谨起来,连出声都觉得是种打扰冒犯。
“这孩子,以后定有所作为,前途可观呐。看那画的一手好画,都能拿去拍卖了吧?林女士怎么会把所有画都捐赠给我们?说实话,放在这里,有点暴殄天物了。那帮小崽子哪懂什么艺术,只晓得好看好看,看过就忘······”
沈婉心顿了顿,转而笑道:“他是天生的艺术家。超脱世俗,不拘泥于外界的赞美,那些东西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这里,更像是他放置初心的地方。孩子们的感受很直观,纯粹,只要在看到画的那一瞬间能触发他们的情感,开心,悲伤,回忆种种,那这副画就是成功的。真正的艺术,是能抵达人心的。”
“唉,我知道······”
惠枝叹着气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赶来的护工给打断,“惠枝姐,糖糖在这里吗?邱院长和林女士在找她。”
“诶,刚来没多久呢!林女士每回都要见一次我们糖糖,这怜惜劲儿······糖糖什么时候能想开了跟着人家走,当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千金也好。原先我还怕她到了林女士家会受委屈,今天一看那孩子就放心了,就算不会当眼珠子般疼妹妹,但也不会欺负。”
糖糖一被叫走,惠枝满肚子话都憋不住地向外冒。她想起林女士第一次来到福利院时的场景——
女人穿着一身优雅大方的黑白套裙敲响大门,乌黑微卷的长发挽在耳后,镶了钻石的小坠子挂在雪白的脖颈,耳垂缀着的白玉珍珠熠熠生辉,温声软语地询问能否进来看下环境。
那会儿她都以为是哪家富人下乡拜访穷亲戚找错了门·······毕竟女人遮掩不住的富贵气质和这地方完全不搭边。
得知此事的邱院长放下手中正纳着的鞋底,热情地将人领进来,孩子们纷纷新奇地观望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福利院已经许久不见有陌生人了,特别还是像她这样美丽得体的人。
女人介绍自己姓林,家住其他城市,不经意间发现这个福利院便想进来看看孩子们有什么需要资助的方面。
林女士来的那日,糖糖正逢病愈,未与其他孩子嬉闹玩耍,抱着膝盖乖乖地坐在垫着旧报纸的台阶角落。
小主,
巴掌大的小脸浸润在阳光下,两颊还有点婴儿肥,精致的下巴稍微削减了圆润感,皮肤像软软的奶豆腐,白白净净,一掐就能落个红印。
林女士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慢慢走到身前蹲下来与她平视,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糖糖。”
女孩不偏不倚地直视眼前陌生的女人,一双澄澈的杏眼圆咕隆咚,干净得仿若玻璃镜面,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看起来温顺又乖巧。
“要跟阿姨走吗?住进高高的大房子,有穿不完的新衣服,精致的洋娃娃,能吃上香甜的面包,热乎乎的牛奶······噢对了,你还会有一个漂亮的小哥哥。”
林女士轻声细语地说着,面容柔美,黛眉如柳叶,靠近时还有淡淡的香气,完全满足孩子对母亲的幻想,就像降临在灰姑娘身边的精灵教母般美好诱惑。
“有草莓蛋糕吗?”
女孩生着一张纯真的脸,琼鼻唇粉,黑发盈目,即使刚刚痊愈,也未留下苍白病气,乌黑的眼眸像麋鹿般湿漉漉地凝着面前的人。
不见欣喜,不见欲望,亦无贪婪。
只是在询问“今天早饭吃什么”一样平常自然。
林女士愣了愣,然后笑着抬手抚摸她的脑袋,“当然,你喜欢的东西都会有。”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孩子会跟着林女士离开,走出这片贫苦之地,迎接对于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的新生活。
可她没有。
女孩安静乖巧地坐在原地,露出一抹笑,在林女士惊诧失神的目光下帮她把脸颊垂落的碎发用手指夹到耳后,再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林女士闻言一愣,接着笑了笑,眉眼更为温和,“好,我知道了。”
“但我随时欢迎你来到我的家。”
但至今,糖糖都没有提出要离开这里的要求。
哪怕林女士近日来得频繁,每回都要和她见上一面。
林女士待的时间不长,傍晚前便离去,身边偶尔会出现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
少年岁数尚小,却已高过母亲一个头,静静地待在无人之处作画,花草漫山遍野,明亮光线下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鸦睫下是双淡若琉璃的眼眸,松姿秀颜,清冽又俊美。
福利院的女孩们每一听到他来的消息便欢呼雀跃,却不敢前去打扰,只能远远藏在树后偷偷摸摸地盯着人瞧,其实看不真切,最多瞧见侧面或背影。
她们极有默契,都不发出声,只安分地躲在角落,目光含羞带怯。
这里最大的孩子还差几月便成年,对情感懵懵懂懂,一知半解,难得春心萌动,光是偷偷看上一眼就面红耳热。
少年来的次数很少,半个月都难得见到一次,因此惠枝对她们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提醒道:“看看可以,别去打扰人家。要是吵到那位哥哥,下次就不来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不会打扰漂亮哥哥的!”
“诶,糖糖去哪儿啦?怎么不和我们一起?”
“我好像看见她和六六在画廊里看画。”
“又是那个六六!每次都把糖糖带走!”
“那我们要去找她吗?”
女孩迟疑道:“······不去。上回我问糖糖借的一根发绳不见了,现在还没找着,等找到了我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