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老秤

"说到木雕戥子,"小郑突然转向李满仓,"我们收集到河北有位八旬老匠人,还能做全榫卯的十六两老秤。"

李满仓心头一动,目光扫过工作台的雷击木。昨夜老太太说的"称心如意"忽然在耳边回响,金丝纹路仿佛在木料上蜿蜒出秤杆形状。

午后蝉鸣欲躁。李满仓蹲在石榴树下劈料时,春桃领着个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姑娘进院:"满仓哥,这是我表姐慧芳,在工艺美院读书的!"

姑娘放下帆布画夹,露出靛蓝扎染的衬里:"我们教授说,传统木雕的立体构成很值得研究..."她忽然盯着李满仓手中的坯料,"这是要雕螺旋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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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仓诧异抬头。眼前人不过十八九岁,杏眼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练。"你学过木作?"

"我爷爷是箍桶匠。"慧芳蹲下身,指尖抚过斧劈痕迹,"他常说'木性如人性,顺纹不夺理'。"突然指向坯料某处,"这里逆纹了,再劈要裂。"

仿佛印证她的话,木料"咔嚓"裂开细缝。李满仓望着断口倒吸冷气——若按原计划雕刻,三天后准得出岔子。

暮色染红窗棂时,院里多了架奇特装置。慧芳带来的活动人偶被学员们围得水泄不通——檀木雕的采药人随着机关转动,竟能模拟捣药动作。

"这是根据《天工开物》复原的。"姑娘转动曲柄,人偶手腕精准地起落,"我想把传统木雕和机械传动结合..."

"胡闹!"赵文博突然摔了茶碗,"老祖宗的手艺讲究个心手合一,整这些洋机器算什么!"

满院俱寂。慧芳咬着嘴唇收拾图纸,帆布包上的墨竹补丁微微发颤。李满仓瞥见她手背的烫疤,突然想起自己初学雕刻时被师父责骂的情形。

"赵叔,当年咱祖师爷不也改良过平雕刀?"他拎起慧芳设计的齿轮组件,"您看这黄杨木做的棘轮,不正是老物件里常用的?"

赵文博凑近细看,突然"咦"了声:"这榫头倒像古建上的斗拱..."

"就是受祈年殿藻井启发!"慧芳眼睛亮起来,"您看这个联动装置..."

月亮爬上屋脊时,讨论声仍在继续。小翠偷偷往李满仓兜里塞了块豌豆黄:"满仓哥,慧芳姐要在咱院住多久呀?"

李满仓望着西厢房新支起的行军床,檐下风铃正叮咚作响。慧芳带来的留声机在放《步步高》,唱片纹路映着月光,像给夜色刻了圈年轮。

三更时分,李满仓被窸窣声惊醒。蹑足来到工作间,见慧芳正就着月光修补人偶手臂,画夹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泛着蓝光。

"用鱼胶调的木粉补缺角最牢靠。"他递过盛胶的蚌壳,"白天的事..."

"我明白赵叔的心思。"慧芳蘸着胶修补人偶指节,"美院教授也说,新玩意要长得像老树的根才行。"

月光漫过窗台上的忍冬藤,给两人披上银纱。李满仓凝视齿轮间流转的辉光,忽然抓起刻刀:"你说,要是把雷击木雕成星辰秤..."

"叮——"

刻刀划过木料的声音惊醒了檐下麻雀。慧芳突然指着窗外:"快看!"

银河垂落四合院天井,雷击木上的金丝纹竟与星空遥相辉映。东厢房传来聋老太太的呓语,混着留声机沙沙的尾音,仿佛岁月在说梦话。